第34章 我一直都是你的_月光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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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一直都是你的

  “对不起。”

  荆寒屿抬着雁椿的下巴,用纸巾在他脸上擦拭,动作很轻,完全不似刚才的恶劣。

  雁椿还是坐在马桶盖上,没回过神来,只是他很不喜欢听到荆寒屿说对不起,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眼中揉合着温柔、难过和无措。

  “我控制不住,一想到你不是只属于我,我就想折磨你,弄脏你。”

  荆寒屿将雁椿脸上最后一点痕迹也擦干净,纸巾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里。

  雁椿清醒过来,身体被摆布的羞耻像野火一般疯长,但他顾不上将它们扑灭,望着荆寒屿说:“为什么这么说?我不只属于你,那还属于谁?”

  常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从最细微的反应揣测人心,只要雁椿愿意,他可以展露极强的压迫气场。

  面对荆寒屿时,他习惯于示弱,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仰望的位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强势不起来。

  荆寒屿眉心紧拧,迎着雁椿的审视和逼问,沉默了半分钟,“从你离开我的车,进入支队的大门,你就是人群的焦点。”

  雁椿想辩解,“我……”

  荆寒屿却摇摇头,“每个人都很喜欢你,你也接受了他们的喜欢——就像那个你不愿意让我扔掉的蛋糕。”

  此时的荆寒屿如同无理取闹的小少年,雁椿站起来,缓缓将他压在隔板上。

  荆寒屿接着说:“支队需要你,学院需要你,孟局也需要你。”

  雁椿刻板地纠正,“孟局和支队不能并列。”

  荆寒屿不管,“午宴上你是最出众的,每个人都看着你。

  你在光芒的中心。”

  这话也许夸张了,但雁椿捕捉到荆寒屿眼里的挣扎,就很难理智地去反驳。

  荆寒屿沉沉出了口气,忽然低下头,以示弱的、寻求安抚的姿势将下巴放在雁椿的肩膀上。

  雁椿双手在空中一顿,才不那么自然地抱住荆寒屿。

  “他们看着你的时候,我也看着你。

  雁椿,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荆寒屿自问自答:“我想如果你身上的、周围的光都消失就好了,你的周围是没有边际的黑暗,那样谁都看不到你,谁都不会依靠你,只有我可以找到你,你只看得见我一个。”

  这番剖白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雁椿研究了那么多年人心,怎么会察觉不到荆寒屿不正常。

  但这不正常并没有恐吓到他,他甚至愿意将荆寒屿抱得更紧,给与自己能够给与的慰藉。

  高中时的荆寒屿不是这样,虽然占有欲也很强,还把他当做小狗,但绝对不到现在的地步。

  是他的擅自离开,让荆寒屿越发偏执,背上了也许比他还沉重的心理负担。

  “但那不对,我一直知道。”

  荆寒屿改将额头抵在雁椿肩膀上,小幅度蹭了蹭,“小时候,我一心想让你变好。

  你的眼睛很亮,但衣服又旧又土,它们把你的光都遮住了。

  我想带走你,给你穿新的、好看的衣服,那样你周身都会发亮——像你的眼睛。”

  “后来我再遇到你,这想法也没改变,但我不止想给你新衣服了,还想你优秀出色,我的小狗怎么能混个中等成绩?”荆寒屿的声音渐渐有些含糊,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所以从小,我都想把你推进光里,现在怎么能把你关在黑暗里?我错了……但我忍不住,黑暗才是最安全的,别人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别人,你只有我……”

  雁椿在此刻打断,“我只有你。”

  荆寒屿从他肩膀上抬起头,眼中有一丝茫然。

  “我只有你。”

  雁椿认真地重复,“你愿意把我推进光里,我就乐意站在光里,被衬托得更加明亮或是暗淡都没关系。

  你想把我藏在黑暗里,我就待在黑暗里,只让你找到。”荆寒屿瞳孔缩了缩,很显然他在挣扎,矛盾撕扯着他,他能够判断对错,但让客观对错来支配现实言行,对一个寻找了太久、等待了太久的人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雁椿抚摸荆寒屿的眼睛和脸颊,语气比刚才更加郑重,“但不管是站在光里,还是被你藏在黑暗里,我都是你的,我都只有你一个。”

  荆寒屿喉结忽地一提,沸腾的情绪自胸中涌起,满溢得化作梗在咽喉的混乱话语,和眼中流淌的幽光。

  雁椿握住他的手,像他总是对自己做的那样,将他抵在角落亲吻。

  这吻几乎不掺杂欲望,像是宣誓和安抚。

  雁椿总是叫荆寒屿荆哥,被管得服服帖帖,可他才是年长的一方。

  荆寒屿不安的时候,他不是不能行使年长者的义务。

  双唇分开,荆寒屿近乎无意识地靠上来,索取更多,雁椿纵容地给与。

  两人在这实在算不上美好的地方温柔地接吻,不激烈不冲动,不像平时那样伴随着血腥。

  这好像都不该说是亲吻,只是寻求安全感的舔舐,如同低等动物彼此舔伤。

  荆寒屿终于平复,拇指擦过雁椿的唇角,“我可能需要时间。”

  “我们都需要时间。”

  雁椿说:“我们慢慢来,不急。”

  荆寒屿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雁椿捏住他的下巴,“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瞒着我。”

  荆寒屿默然须臾,“如果我一直是这样,好不起来呢?”

  雁椿笑了声,“你忘了我也是个疯子?”

  “雁椿。”

  “而且是个需要你束缚的疯子。”

  雁椿短暂停顿,“我对你有不正常的需求,换你对我不正常的需求,不是都抵消了吗?”

  荆寒屿不言,视线不曾离开雁椿。

  他喜欢注视雁椿,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我们互相折磨,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雁椿道:“你说呢?”

  几秒后,荆寒屿嗯了声,“我先出去。”

  门关上,洗手的声音传来,然后是脚步声。

  为了避免被熟人看见一同离开卫生间,雁椿在里面多待了一阵。

  他放了一会儿空,想着在这狭窄空间里发生的一切。

  他暂时将荆寒屿哄好了,但他们之间还有矛盾需要调和,还有不短的路需要走。

  荆寒屿的偏执源自他,而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坚定坦然。

  他也许真的像言叔和博士保证的那样,成了一个优秀的人,但这或许是因为十年来黑影再没有侵蚀过他。

  黑影如果再次出现呢?他会彻底沉沦,还是将罪恶曝光在正义和公理之下?

  雁椿推开隔间的门,再次洗了把脸,水沾湿手环,手环虽是防水的,但他还是细心地将手环擦干。

  “雁椿。”

  手环开启语音应答模式。雁椿有些诧异,是他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触屏吗?

  不过他最近诸事繁忙,没怎么和手环聊天,所以没有立即关上,边走边说:“环环。”

  “环环?”

  “……你有没不开心?”

  雁椿知道手环能够感应情绪,环环是察觉到他内心起伏才这样问的?

  但再精密的仪器,也不可能理解人类变幻万千的心理,矛盾和谎言是上天给与人类的,残酷的馈赠。

  雁椿说:“没有啊。”

  手环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雁椿想起没和荆寒屿吃成的午饭,“你老板想吃什么,我就陪他吃什么。”

  “我老板?”

  “荆寒屿啊。”

  雁椿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想吃什么。”

  手环说:“蛋糕。”

  雁椿停下脚步:“嗯?”

  手环确定道:“他想吃蛋糕。”

  雁椿看了手环一会儿,眼神轻微改变,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再开口时语气如常,“那就吃蛋糕。”

  离开酒店后,荆寒屿没再回市局,开车去了屿为科技在骊海的工作室。

  原本应该待在总部的大老板在骊海一留就是小半年,还丝毫没有要回去的征兆,员工们都战战兢兢,生怕被逮到疏漏。

  但大老板来工作室的次数不多,一般都直接去市局。

  时间一长,大家又把心放了回去。

  该加班加班,该摸鱼摸鱼,没想到大老板一声不吭,神出鬼没地又来了。

  荆寒屿倒不是有什么非得来工作室才能解决的事,他只是需要暂时将注意力从雁椿身上挪开。

  他们就像两块复杂的、凹凸不平的拼图,最后一定会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但是靠得太近时,那些尖刺一样突起的部分会伤害彼此,只有适当拉开距离,才找得到精确合拢的位置。

  他已经被雁椿昨晚的承诺冲昏头脑,压抑自己,维持理智是件很痛苦的事。

  当他选择放纵时,对雁椿犯罪的快感支配了他。

  但当那些阴沉的情绪被释放,他又充满负罪感。

  这么多年来,雁椿也是这样忍耐的吗?

  雁椿问过他,你疯了?他忽然很庆幸自己疯了,他就是要疯,比雁椿更疯,不然怎么理解雁椿,束缚雁椿?

  只有恶才能制服恶。

  因为大老板驾到,工作室一下午鸦雀无声,一个小负责人以前是李江炀团队的,年初和李江炀一起调来骊海市,后来李江炀被荆寒屿踢回去,小负责人却留了下来,经常被李江炀隔空丢任务。

  这次李江炀敲了半天,小负责人都不敢搭理,默默干着手上的活。

  李江炀不耐烦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小负责人才偷偷说:“荆总视察工作来了。”

  李江炀脱口而出:“他怎么不在市局陪老婆?”

  小负责人:“???”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李江炀也知道自己多嘴了,警告小负责人,“不准瞎传啊,荆总生气了开除你。”

  小负责人吓一跳,连忙应下。

  屿为在骊海市除了市局这个大项目,还正在逐步开展其他业务,不然也不会搞个工作室。

  荆寒屿用工作让自己冷静,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不仅把骊海这边的事务理顺了,还看了眼总部的情况,注意到索尚集团旗下的尚讯科技正在信息追踪及安全领域试水。

  而这正是他屿为的地盘。

  索尚是实业起家,虽然旗下有科技项目,但都没有深耕。

  突然开始做信息追踪,很难不让人联想。

  屿为虽然发展迅猛,但在索尚这种庞然大物面前仍然是小虾米。

  他当年离开荆家之后,荆重言将他视作耻辱,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现在突然将触角伸来,是索尚内部有什么新的动向?

  如果贺竞林没有被荆飞雄杀死,荆寒屿不久就该以荆彩芝的生日会为契机,和贺竞林一起重回索尚。

  并非贪图索尚的什么,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他愈加清楚,索尚始终是一道阴影,可以十年不动,但一旦动了,就可能毁掉他珍惜的一切。

  唯一的办法,是将索尚捏在手上。

  所以他必须看准机会,回到索尚。

  天色渐晚,荆寒屿在高速运转后,拿起手机看了看。

  上面有几条雁椿发来的消息,时间是半小时前,他居然没注意到振动。

  [雁椿]:我去技侦找你了,你没在。

  去哪了?

  [雁椿]:我给你买个蛋糕吧,想吃什么味的?

  [雁椿]:我买到了,图片.JPG

  荆寒屿立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在哪?”

  雁椿下午回到办公室后,摸鱼搜了下骊海的蛋糕店,综合评分最高的离市局有点远。

  他没联系上荆寒屿,索性自己开车去买,现在买是买到了,却被晚高峰堵在路上。

  “在木山路。”

  雁椿看了眼地图说:“你呢?”

  荆寒屿下意识看向窗外——屿为的工作室就在木山路最显眼的写字楼上。

  但楼层很高,不可能看清雁椿的车。

  “我在工作室。”

  雁椿没有去过屿为,但查过位置,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和荆寒屿很近。

  这就巧了,他说:“那我去接你吧?你还有事要忙吗?”

  荆寒屿问:“你找得到?”

  “等着。”

  雁椿又说:“工作室还有其他人吗?”

  荆寒屿说:“都下班了。”

  “行,我马上来。”挂断电话,荆寒屿在窗边站了会儿,陷入雁椿要接他下班的认知里,唇角往上扬了扬,又压下去,打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所有人都还坐在座位上。

  而这个时间,如果不是有加班任务,大家都该回去了。

  大老板还在工作,底下的人哪敢下班啊。

  荆寒屿当年和李江炀睡在机房,但现在并不会无理压榨员工,说了声辛苦了,让该下班就下班。

  就在这时,感应玻璃门打开,雁椿提着包装精美的蛋糕走进来,蛋糕盒上还平放着一支玫瑰。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一片视线齐刷刷地扫过来,雁椿不由得愣住。

  他知道这时早过了下班时间,也跟荆寒屿确定了工作室没别人,才提着蛋糕上来,还在经过路边的花童时,一时兴起买了支玫瑰。

  他该庆幸只买了一支吗?

  荆寒屿怎么拿这种事骗他?

  他倒不是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和荆寒屿的关系,上次他都当着支队那么多人的面出柜了,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围观,还是很尴尬。

  除了从李江炀那里听来八卦的小负责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帅哥是谁。

  小负责人连忙招呼大家下班,忍不住多看雁椿一眼,内心感叹道:大老板的老婆居然是男的!

  雁椿尴尬虽尴尬,但风度一点没失,将蛋糕放在桌上,拿起玫瑰握在背后。

  人都散了,荆寒屿走近,视线顺着雁椿的肩膀,消失在手臂上。

  “你拿的是什么?”是玫瑰,他早就看见了。

  雁椿双手在背后晃动,玫瑰一会儿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右边。

  荆寒屿说:“给我的。”

  雁椿说:“现在不想给你了。”

  “为什么说只有你一个人?”

  荆寒屿抿着唇,他可以解释,但突然不想解释了。

  “想骗你。”

  他环住雁椿的腰,握住雁椿的手腕,将玫瑰拿到自己手上。

  “想让他们看见你。

  我很矛盾,雁椿。”

  他轻声说:“中午我想把你藏进黑暗,只有我能看到。

  现在我又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你。

  我是个疯子。”

  玫瑰被拿走了,雁椿并不生气,解读着荆寒屿的话,“这两者不冲突。

  你是想让所有人看到我是你的。”

  “我本来就是你的。”

  雁椿说:“昨天说过了,中午也说过了,但你让我再说多少遍都可以。

  寒屿先生,我祈求你锁住我,我一直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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