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问心
第33章问心
祝子慕仿佛回到了两三岁蹒跚学步的状态，他能稳稳的站在地上，但是走起来简直就是灾难。他扶着床沿，走两步就要摔一下，已经快要摔出节奏来了。
他的倔脾气也摔上来了，谁也不让碰，非要自己走。慢慢的他好像摸到了什么门路，他发现腿和腰好好配合，就能走得远一点，只是这个走路姿势实在怪异。
王展摸着下巴看他走路，观察了一会后开口道：“君思啊……你记不记得凝香馆的那个老鸨子。”
“……不记得”祝子慕咬牙切齿
“那你照照镜子”王展快要笑出声了“你现在走路的样子跟她一模一样。”
“王二狗！”祝子慕一拍铺子，冲过去想要踹他。但是没走两步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他觉得累极了，索性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君思？”王展见他趴在地上不动，有些慌张的喊了一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赶紧跑过去查看。没想到他刚蹲下来，祝子慕就迅速把两只手搭在他肩上，支起身给了他狠狠一头槌。
两个脑袋磕在一起，发出相当响亮的声音。王展喊都没来得及喊，两眼一黑就趴在了地上。
祝子慕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撞的头晕眼花。但是尊严不允许祝子慕再次趴下，他扶着床沿拽着床单，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的站着。
肖夜见祝子慕这个样子，踩着王展直接走过来，扶着他的手把他支撑起来道：“你缓一缓，然后我陪你走走。”
“行……”祝子慕晕晕乎乎的答应下来
稍过一会，祝子慕缓过神，两手搭着肖夜的手慢慢走起来，但还是腿脚不灵重心不稳的样子，走几步就要栽到肖夜怀里。祝子慕怪过意不去的，但肖夜倒是看起来相当轻松，一遍又一遍的提示祝子慕先迈哪只脚，叫他慢慢来。
两个人慢慢都出了一身汗，但祝子慕的脚步明显见稳，“投怀送抱”的次数也明显见少。
“师兄。”肖夜喊了祝子慕一声，他擦了擦汗，按着祝子慕的肩把他调转了个方向，让他背对自己。
“我把着你的腰，你走走看。”肖夜边说边把手扶在祝子慕的腰上。
祝子慕点点头，把手覆在肖夜的手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越走越好，从屋头顺利的走到屋尾，能够灵巧的绕过桌椅，踩过王展，还能摸到高处的烛台。
如此来回几遍，祝子慕终于找到了健步如飞的感觉。王展也终于醒过来，披着一身鞋印子，老老实实的蹲在角落为他鼓掌。
“差不多了。”祝子慕拍拍肖夜的手说道：“阿夜，你放开手让我自己试试。”
肖夜捏了捏他的腰，慢吞吞的放开手，没头没尾的小声说了句：“你还是多吃点好，太瘦了。”
祝子慕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但还是点点头，集中注意力开始自己走路，他走的很稳当，来回两圈之后还小跑了一个来回。成功跑下来的那一瞬间，祝子慕感觉自己简直是拿下了世界田径冠军的奖牌。他激动的拥抱了肖夜和王展，开心的在屋子里蹦跶。
“看来公子恢复的不错啊。”
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祝子慕的“庆祝仪式”，他们三人齐齐的回头看去，发现六慧大师正站在门口对他们笑。
三人赶忙站好对大师行礼。大师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他开口说道：“公子们带来的东西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请随我来。”大师说罢便转身往外走，祝子慕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赶紧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六慧带着他们穿过校场，从校场后门出去后走过一小段山路，一方大殿便豁然出现在眼前。大殿是榫卯结构，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正中悬着一块牌匾，上面只书了一字——“念”。
“这是我寺的渡灵堂。”六慧边说边把殿门打开
大殿一入门便是紧合的明黄色帘子，帘子两侧有两尊白玉水缸，缸中生养着莲花，随着开门带出的风轻轻摇曳。六慧大师挥挥手，帘子便自动向两侧拉起，店内的布景跃然眼前。
整个大殿是围绕着一尊大佛建造的，店内墙壁上皆是长明的灯烛，金身大佛端坐在大殿正中央的莲花宝座上，其四周是香炉贡桌，四方都有容人跪拜的空间。除此之外皆是水池，池中飘着睡莲还有不知名的小鱼在游。
帘子后只有一条石路通向大佛，六慧带着祝子慕他们踏上石路走到大佛面前，祝子慕回头一看，发现佛像正对的地方还有一块什么都没有的匾额，那位置是和外面那块写着“念”的牌子相对的。
“这佛像怎么……”王展的声音响起来，肖夜和祝子慕抬头看向佛像，许是刚刚离得远看的不真切，他们现在站在莲花座下却发现这尊佛像并没有脸。
“阿弥陀佛”六慧合掌道：“这是我寺的无面佛，其相由众生心生。”
六慧这么一说，祝子慕想起了这尊佛。《仙缘录》原著中，祁烽和晏怀予交战后受伤，躲在晋宁崖养伤，曾经就见过一尊无面佛。诚心参拜无面佛可渡化灵魂，也可以使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还可以看到未来的命运。佛肚中有一处密室，每个人会在密室中看到不同的景象，出来后会望见自己的命运。这样的参拜过程称为“问心”。但原著只说祁烽问心，并没说具体过程，祝子慕只知道祁烽问出的结果是“帝王”。
六慧从佛前的贡桌取下一个托盘，祝子慕他们凑上前去看，托盘上是从镜江城带来的玚圭。
“这块玚圭上沾的邪气很重，而且很复杂”六慧端着托盘道：“这上面有从童灵的残念、阴漕的阴气、些许自生的邪魄还有很微弱地魔族的气息。”
“魔族的气息？”祝子慕看向六慧
六慧点点头继续说：“魔族的气息和童灵的残念交缠在一起，这股气息和狗头鱼身上的气息是相同的，只是有一点可疑。”
“哪里可疑？”肖夜问道
六慧答道：“魔族的狗头鱼一般是行军用，狗头鱼的鱼身鳞片坚硬，但头部柔软，是一大弱点。所以魔军会给狗头鱼套上头盔。那头盔不是一般的头盔，它材质特殊，从狗头鱼小的时候就带上，久而久之狗头鱼的头和头盔就会长在一起，两者会连成一部分。从你们拿来的鱼头来看，这条鱼定已成年，但并未长有头盔，可能来源并不是魔族军队。”
“那是有人私养的？”肖夜皱紧眉头看着六慧
“是有可能。”六慧捻了捻佛珠：“这块玚圭就留下吧，带出去恐生邪祟。”
“也好。”祝子慕看了看那块玚圭，脑海里浮现出韩盈儿的样子。现在不管怎么样，至少能确定这一系列的事是魔族之人所为。
“真是太感谢大师了。”祝子慕带着肖夜和王展躬身向六慧行礼
“无妨”六慧将托盘放回贡桌，一手捻珠一手捻须道：“在你们师尊来信前，你们还是留下来，暂且与我门弟子一同学法练功。”
“不用剃成秃驴吧？”肖夜抱着胳膊一脸担心的看着六慧大师
“肖夜！”祝子慕使劲踩了肖夜一脚，把他踩的单脚跳着嗷嗷乱叫。
“大师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说话太直”王展赶紧双手合十对大师抱歉道，他说完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不用剃头吧？”
祝子慕叫他俩气的直翻白眼，这都什么口才？
好在六慧大师并没有跟他们计较，他哈哈一笑，对祝子慕他们道：“你们只是暂时留下，自然不用剃度，但是吃斋饭念佛经还是要的。”
“我们一定会遵守寺里的清规的。”祝子慕恭恭敬敬道
六慧点点头说：“各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对佛问心，有渡化清净之效。”“问心是不是还可以看看命途如何？”祝子慕望着大佛问。
六慧闻言重新打量了祝子慕一番，回答他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
“来都来了，试一试嘛。”王展来了兴趣，看着大佛跃跃欲试
六慧笑道：“那请各位公子先到座下跪拜三次，然后闭目默数八个数即可。”
祝子慕三人按照大师所说的在佛前各寻了一个垫子跪下。跪拜三次后，祝子慕闭着眼在心里倒数了八个数。但等他数完半天，也没见什么反应，他心想这八个数该不会要正着数吧，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问问六慧大师什么情况，就忽然听见一声汽车的鸣笛声，他一愣，感觉身边有凉飕飕的小风吹过。
祝子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大马路上，路灯照着夜色，街上没几辆车，时间似乎已经很晚了，他周围的楼房已经没有几家还亮着灯。祝子慕对这条街无比熟悉，他迈开步子，顺着马路走了一段，过了一处交通灯后拐进一个幽暗的小巷。他站在离巷口不远的位置，听到巷里一处敞开的门里传出一对男女激烈的吵架声。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不久后，吵闹声停下来，一个女人先拎着行李箱从门里跑出来，她从祝子慕旁边擦过，走出巷子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没过多久，一个男人也带着大包小包从门里走出来，同样打车离开了。
祝子慕扭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巷口的路灯很亮，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转回头，走到那扇门前，门里有一个瘦小的男孩正紧闭着小嘴抹眼泪，他哭得很凶，但死活不肯出声。祝子慕想抱抱他，但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中年妇人，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走了。祝子慕跟着走进去，但一走进去，屋里已经变了光景。
那男孩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校服，看上去已经是高中生模样。祝子慕看着男孩拿起书包跑着出门，他也跟上去。男孩长得平平无奇，他一头扎进上学的人堆里，祝子慕差点跟丢了。
他站在走廊外面看男孩上了一天的课，下午放学时，男孩拿出一封信红着脸递给了他前桌的男生。前桌的男生接过信便打开了，看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全班人都喊过来，大声朗读那封信。
那是一封请书，满纸都是少年青涩的心事，那些心事本来应该是长在暗处的藤蔓，现在暴露在灼人的阳光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干枯而死。祝子慕看着男孩的脸色由红变白，他颤抖着拿起书包，咬着嘴唇从后门溜走了。
祝子慕见他哭了，但还是没有出声。男孩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显得十分孤独。
他紧紧地跟着男孩回了家，一进门就发现男孩不见了，他找了几个房间，最终在里屋找到了男孩。他看起来长高了，穿着一身运动衣跪在床前，握着床上老人的手。老人唠唠叨叨的对男孩嘱咐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事。
男孩一直点头答应着，老人慈祥的笑着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小慕，要相信总会有好事发生。”
男孩点点头，老人合上眼睛，屋里安静下来，祝子慕也闭上眼睛，他听见男孩喊了几声奶奶，然后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
祝子慕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尽量不让自己出声。稳下心绪后再次睁开眼，他看见男孩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他夹着烟坐在电脑前，正骂骂咧咧的和什么人聊着天。
祝子慕当然知道他在和什么人聊天，确切的说，他是在和《仙缘录》的作者横刀笑对骂。祝子慕也知道，横刀笑不会回复他。男孩就是祝子慕，那个曾经活在现实世界里的祝子慕。
这一天是他二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那天夜里他心血来潮又开始骂横刀笑，但是没人回复他。祝子慕想走过去碰一碰自己，他手碰上那人肩头的一瞬间，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在他耳边响起来，他扭过头，看到一辆皮卡车朝自己冲过来。
他紧紧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他又站在了大佛面前。四周是一片光亮，这里除了他并没有别人。他抬头望向大佛，大佛此时有了五官。那是一张慈祥的脸，正笑着望着祝子慕，她眉心有痣，姿荣安详，如同传说中渡世的观音活过来了。祝子慕看着她，感觉那佛的容貌和自己的奶奶越来越像，慢慢的，佛闭上了眼睛，她嘴角含笑，落下一滴泪来。
泪水落到地上，溅起一片涟漪。涟漪晕开，佛像化作金粉散开来，四周的景色又变化起来。
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来，祝子慕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山坡上，山坡上开满白白的小花，他转过头，背后是一方墓碑，上书麓萝弟子许东云之墓。
“君思！该走啦！”王展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扭过头，看到远处王展正在冲他招手，肖夜也正环胸看着他，铃铛朝他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往王展他们的方向走。
风地带起一阵花香，轻轻拂过祝子慕的脸颊。他想，是该走了，往前走。
或许以往他总是一个人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孤独，面对自己的无奈。自从奶奶走后，诺大的世界，慢慢地时光，仿佛总是他一个人独活。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哭了，但这次是笑着的，他随着铃铛走向王展和肖夜，一步一步，走进一片光里。
光芒越来越大，最后又暗下去，祝子慕回到了渡灵堂内。王展和肖夜跪在他的两边，他俩双目紧闭，看来是“问心”还没有结束。
“祝公子。”六慧大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祝子慕扭过头去，却猛然发现那块没空着的匾额上突然有了两个字——“重圆”。祝子慕喃喃的把那两个字念了出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六慧也扭头看了看那牌匾，他回头笑着对祝子慕道：“看来公子是看到命途了。”
“可我不懂……”祝子慕愣愣道
“阿弥陀佛”六慧合手道：“问心先冥思，冥思入佛腹，佛腹藏往日，清心见归途。玄机终有参破之日，公子不必急于一时明白。”
祝子慕听了他的话，沉思良久后缓缓了点了点头。
他们刚说完话，王展和肖夜也睁开了眼。
“好舒服啊！”王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的目光也在牌匾上停留了一下。
“将材？”王展揉了揉眼睛，又往牌匾上看去“怎么又没有字了，我眼花了吗？”
“那是公子的命途。”六慧道
“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王展好奇的问
祝子慕弹了他一个栗子说：“自己慢慢悟去。”
王展揉着脑门小声道：“好吧。”
祝子慕看向肖夜，肖夜眉头拧的很紧，正死死的盯着那块牌匾。
“阿夜，怎么了？”祝子慕见他面色不佳，担心地问
“没什么，我看不到字。”肖夜垂下头，轻轻抓住了祝子慕的手。
“没事，大师说了，看不到也是正常的情况。”祝子慕揉揉他的脑袋，又看向六慧：“是吧，六慧大师？”
六慧点点头，开口说道：“诸位公子可回去好好休息了，明早再随我门弟子一起练功。”
“是。”祝子慕三人躬身行礼
“对了，还有一件事。”六慧想了想开口道：“你们来时，麓萝峰的长师兄写信说可以在寺院内随意差遣你们，寺内现在正好有一些杂活分不开工，可以请你们帮帮忙吗？”
“当然可以！”王展答应的相当痛快，祝子慕和肖夜也跟着点了点头。
六慧一脸慈祥的说：“那就请公子们每天去后山割点草回来，再帮忙运运经书，还有几尊佛像要运一下。”
怎么全是费劲的粗活？祝子慕愣愣的看着六慧大师。
六慧大师面若春风，他和煦的继续道：“割完草再去后山荒寺的牲畜棚喂喂驴吧，不多，也就五六头秃驴。”
祝子慕心想，果然啊，得罪了方丈还想跑？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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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慕仿佛回到了两三岁蹒跚学步的状态，他能稳稳的站在地上，但是走起来简直就是灾难。他扶着床沿，走两步就要摔一下，已经快要摔出节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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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展摸着下巴看他走路，观察了一会后开口道：“君思啊……你记不记得凝香馆的那个老鸨子。”
“……不记得”祝子慕咬牙切齿
“那你照照镜子”王展快要笑出声了“你现在走路的样子跟她一模一样。”
“王二狗！”祝子慕一拍铺子，冲过去想要踹他。但是没走两步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他觉得累极了，索性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君思？”王展见他趴在地上不动，有些慌张的喊了一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赶紧跑过去查看。没想到他刚蹲下来，祝子慕就迅速把两只手搭在他肩上，支起身给了他狠狠一头槌。
两个脑袋磕在一起，发出相当响亮的声音。王展喊都没来得及喊，两眼一黑就趴在了地上。
祝子慕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撞的头晕眼花。但是尊严不允许祝子慕再次趴下，他扶着床沿拽着床单，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的站着。
肖夜见祝子慕这个样子，踩着王展直接走过来，扶着他的手把他支撑起来道：“你缓一缓，然后我陪你走走。”
“行……”祝子慕晕晕乎乎的答应下来
稍过一会，祝子慕缓过神，两手搭着肖夜的手慢慢走起来，但还是腿脚不灵重心不稳的样子，走几步就要栽到肖夜怀里。祝子慕怪过意不去的，但肖夜倒是看起来相当轻松，一遍又一遍的提示祝子慕先迈哪只脚，叫他慢慢来。
两个人慢慢都出了一身汗，但祝子慕的脚步明显见稳，“投怀送抱”的次数也明显见少。
“师兄。”肖夜喊了祝子慕一声，他擦了擦汗，按着祝子慕的肩把他调转了个方向，让他背对自己。
“我把着你的腰，你走走看。”肖夜边说边把手扶在祝子慕的腰上。
祝子慕点点头，把手覆在肖夜的手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越走越好，从屋头顺利的走到屋尾，能够灵巧的绕过桌椅，踩过王展，还能摸到高处的烛台。
如此来回几遍，祝子慕终于找到了健步如飞的感觉。王展也终于醒过来，披着一身鞋印子，老老实实的蹲在角落为他鼓掌。
“差不多了。”祝子慕拍拍肖夜的手说道：“阿夜，你放开手让我自己试试。”
肖夜捏了捏他的腰，慢吞吞的放开手，没头没尾的小声说了句：“你还是多吃点好，太瘦了。”
祝子慕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但还是点点头，集中注意力开始自己走路，他走的很稳当，来回两圈之后还小跑了一个来回。成功跑下来的那一瞬间，祝子慕感觉自己简直是拿下了世界田径冠军的奖牌。他激动的拥抱了肖夜和王展，开心的在屋子里蹦跶。
“看来公子恢复的不错啊。”
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祝子慕的“庆祝仪式”，他们三人齐齐的回头看去，发现六慧大师正站在门口对他们笑。
三人赶忙站好对大师行礼。大师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他开口说道：“公子们带来的东西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请随我来。”大师说罢便转身往外走，祝子慕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赶紧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六慧带着他们穿过校场，从校场后门出去后走过一小段山路，一方大殿便豁然出现在眼前。大殿是榫卯结构，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正中悬着一块牌匾，上面只书了一字——“念”。
“这是我寺的渡灵堂。”六慧边说边把殿门打开
大殿一入门便是紧合的明黄色帘子，帘子两侧有两尊白玉水缸，缸中生养着莲花，随着开门带出的风轻轻摇曳。六慧大师挥挥手，帘子便自动向两侧拉起，店内的布景跃然眼前。
整个大殿是围绕着一尊大佛建造的，店内墙壁上皆是长明的灯烛，金身大佛端坐在大殿正中央的莲花宝座上，其四周是香炉贡桌，四方都有容人跪拜的空间。除此之外皆是水池，池中飘着睡莲还有不知名的小鱼在游。
帘子后只有一条石路通向大佛，六慧带着祝子慕他们踏上石路走到大佛面前，祝子慕回头一看，发现佛像正对的地方还有一块什么都没有的匾额，那位置是和外面那块写着“念”的牌子相对的。
“这佛像怎么……”王展的声音响起来，肖夜和祝子慕抬头看向佛像，许是刚刚离得远看的不真切，他们现在站在莲花座下却发现这尊佛像并没有脸。
“阿弥陀佛”六慧合掌道：“这是我寺的无面佛，其相由众生心生。”
六慧这么一说，祝子慕想起了这尊佛。《仙缘录》原著中，祁烽和晏怀予交战后受伤，躲在晋宁崖养伤，曾经就见过一尊无面佛。诚心参拜无面佛可渡化灵魂，也可以使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还可以看到未来的命运。佛肚中有一处密室，每个人会在密室中看到不同的景象，出来后会望见自己的命运。这样的参拜过程称为“问心”。但原著只说祁烽问心，并没说具体过程，祝子慕只知道祁烽问出的结果是“帝王”。
六慧从佛前的贡桌取下一个托盘，祝子慕他们凑上前去看，托盘上是从镜江城带来的玚圭。
“这块玚圭上沾的邪气很重，而且很复杂”六慧端着托盘道：“这上面有从童灵的残念、阴漕的阴气、些许自生的邪魄还有很微弱地魔族的气息。”
“魔族的气息？”祝子慕看向六慧
六慧点点头继续说：“魔族的气息和童灵的残念交缠在一起，这股气息和狗头鱼身上的气息是相同的，只是有一点可疑。”
“哪里可疑？”肖夜问道
六慧答道：“魔族的狗头鱼一般是行军用，狗头鱼的鱼身鳞片坚硬，但头部柔软，是一大弱点。所以魔军会给狗头鱼套上头盔。那头盔不是一般的头盔，它材质特殊，从狗头鱼小的时候就带上，久而久之狗头鱼的头和头盔就会长在一起，两者会连成一部分。从你们拿来的鱼头来看，这条鱼定已成年，但并未长有头盔，可能来源并不是魔族军队。”
“那是有人私养的？”肖夜皱紧眉头看着六慧
“是有可能。”六慧捻了捻佛珠：“这块玚圭就留下吧，带出去恐生邪祟。”
“也好。”祝子慕看了看那块玚圭，脑海里浮现出韩盈儿的样子。现在不管怎么样，至少能确定这一系列的事是魔族之人所为。
“真是太感谢大师了。”祝子慕带着肖夜和王展躬身向六慧行礼
“无妨”六慧将托盘放回贡桌，一手捻珠一手捻须道：“在你们师尊来信前，你们还是留下来，暂且与我门弟子一同学法练功。”
“不用剃成秃驴吧？”肖夜抱着胳膊一脸担心的看着六慧大师
“肖夜！”祝子慕使劲踩了肖夜一脚，把他踩的单脚跳着嗷嗷乱叫。
“大师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说话太直”王展赶紧双手合十对大师抱歉道，他说完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不用剃头吧？”
祝子慕叫他俩气的直翻白眼，这都什么口才？
好在六慧大师并没有跟他们计较，他哈哈一笑，对祝子慕他们道：“你们只是暂时留下，自然不用剃度，但是吃斋饭念佛经还是要的。”
“我们一定会遵守寺里的清规的。”祝子慕恭恭敬敬道
六慧点点头说：“各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对佛问心，有渡化清净之效。”“问心是不是还可以看看命途如何？”祝子慕望着大佛问。
六慧闻言重新打量了祝子慕一番，回答他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
“来都来了，试一试嘛。”王展来了兴趣，看着大佛跃跃欲试
六慧笑道：“那请各位公子先到座下跪拜三次，然后闭目默数八个数即可。”
祝子慕三人按照大师所说的在佛前各寻了一个垫子跪下。跪拜三次后，祝子慕闭着眼在心里倒数了八个数。但等他数完半天，也没见什么反应，他心想这八个数该不会要正着数吧，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问问六慧大师什么情况，就忽然听见一声汽车的鸣笛声，他一愣，感觉身边有凉飕飕的小风吹过。
祝子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大马路上，路灯照着夜色，街上没几辆车，时间似乎已经很晚了，他周围的楼房已经没有几家还亮着灯。祝子慕对这条街无比熟悉，他迈开步子，顺着马路走了一段，过了一处交通灯后拐进一个幽暗的小巷。他站在离巷口不远的位置，听到巷里一处敞开的门里传出一对男女激烈的吵架声。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不久后，吵闹声停下来，一个女人先拎着行李箱从门里跑出来，她从祝子慕旁边擦过，走出巷子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没过多久，一个男人也带着大包小包从门里走出来，同样打车离开了。
祝子慕扭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巷口的路灯很亮，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转回头，走到那扇门前，门里有一个瘦小的男孩正紧闭着小嘴抹眼泪，他哭得很凶，但死活不肯出声。祝子慕想抱抱他，但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中年妇人，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走了。祝子慕跟着走进去，但一走进去，屋里已经变了光景。
那男孩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校服，看上去已经是高中生模样。祝子慕看着男孩拿起书包跑着出门，他也跟上去。男孩长得平平无奇，他一头扎进上学的人堆里，祝子慕差点跟丢了。
他站在走廊外面看男孩上了一天的课，下午放学时，男孩拿出一封信红着脸递给了他前桌的男生。前桌的男生接过信便打开了，看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全班人都喊过来，大声朗读那封信。
那是一封请书，满纸都是少年青涩的心事，那些心事本来应该是长在暗处的藤蔓，现在暴露在灼人的阳光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干枯而死。祝子慕看着男孩的脸色由红变白，他颤抖着拿起书包，咬着嘴唇从后门溜走了。
祝子慕见他哭了，但还是没有出声。男孩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显得十分孤独。
他紧紧地跟着男孩回了家，一进门就发现男孩不见了，他找了几个房间，最终在里屋找到了男孩。他看起来长高了，穿着一身运动衣跪在床前，握着床上老人的手。老人唠唠叨叨的对男孩嘱咐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事。
男孩一直点头答应着，老人慈祥的笑着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小慕，要相信总会有好事发生。”
男孩点点头，老人合上眼睛，屋里安静下来，祝子慕也闭上眼睛，他听见男孩喊了几声奶奶，然后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
祝子慕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尽量不让自己出声。稳下心绪后再次睁开眼，他看见男孩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他夹着烟坐在电脑前，正骂骂咧咧的和什么人聊着天。
祝子慕当然知道他在和什么人聊天，确切的说，他是在和《仙缘录》的作者横刀笑对骂。祝子慕也知道，横刀笑不会回复他。男孩就是祝子慕，那个曾经活在现实世界里的祝子慕。
这一天是他二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那天夜里他心血来潮又开始骂横刀笑，但是没人回复他。祝子慕想走过去碰一碰自己，他手碰上那人肩头的一瞬间，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在他耳边响起来，他扭过头，看到一辆皮卡车朝自己冲过来。
他紧紧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他又站在了大佛面前。四周是一片光亮，这里除了他并没有别人。他抬头望向大佛，大佛此时有了五官。那是一张慈祥的脸，正笑着望着祝子慕，她眉心有痣，姿荣安详，如同传说中渡世的观音活过来了。祝子慕看着她，感觉那佛的容貌和自己的奶奶越来越像，慢慢的，佛闭上了眼睛，她嘴角含笑，落下一滴泪来。
泪水落到地上，溅起一片涟漪。涟漪晕开，佛像化作金粉散开来，四周的景色又变化起来。
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来，祝子慕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山坡上，山坡上开满白白的小花，他转过头，背后是一方墓碑，上书麓萝弟子许东云之墓。
“君思！该走啦！”王展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扭过头，看到远处王展正在冲他招手，肖夜也正环胸看着他，铃铛朝他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往王展他们的方向走。
风地带起一阵花香，轻轻拂过祝子慕的脸颊。他想，是该走了，往前走。
或许以往他总是一个人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孤独，面对自己的无奈。自从奶奶走后，诺大的世界，慢慢地时光，仿佛总是他一个人独活。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哭了，但这次是笑着的，他随着铃铛走向王展和肖夜，一步一步，走进一片光里。
光芒越来越大，最后又暗下去，祝子慕回到了渡灵堂内。王展和肖夜跪在他的两边，他俩双目紧闭，看来是“问心”还没有结束。
“祝公子。”六慧大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祝子慕扭过头去，却猛然发现那块没空着的匾额上突然有了两个字——“重圆”。祝子慕喃喃的把那两个字念了出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六慧也扭头看了看那牌匾，他回头笑着对祝子慕道：“看来公子是看到命途了。”
“可我不懂……”祝子慕愣愣道
“阿弥陀佛”六慧合手道：“问心先冥思，冥思入佛腹，佛腹藏往日，清心见归途。玄机终有参破之日，公子不必急于一时明白。”
祝子慕听了他的话，沉思良久后缓缓了点了点头。
他们刚说完话，王展和肖夜也睁开了眼。
“好舒服啊！”王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的目光也在牌匾上停留了一下。
“将材？”王展揉了揉眼睛，又往牌匾上看去“怎么又没有字了，我眼花了吗？”
“那是公子的命途。”六慧道
“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王展好奇的问
祝子慕弹了他一个栗子说：“自己慢慢悟去。”
王展揉着脑门小声道：“好吧。”
祝子慕看向肖夜，肖夜眉头拧的很紧，正死死的盯着那块牌匾。
“阿夜，怎么了？”祝子慕见他面色不佳，担心地问
“没什么，我看不到字。”肖夜垂下头，轻轻抓住了祝子慕的手。
“没事，大师说了，看不到也是正常的情况。”祝子慕揉揉他的脑袋，又看向六慧：“是吧，六慧大师？”
六慧点点头，开口说道：“诸位公子可回去好好休息了，明早再随我门弟子一起练功。”
“是。”祝子慕三人躬身行礼
“对了，还有一件事。”六慧想了想开口道：“你们来时，麓萝峰的长师兄写信说可以在寺院内随意差遣你们，寺内现在正好有一些杂活分不开工，可以请你们帮帮忙吗？”
“当然可以！”王展答应的相当痛快，祝子慕和肖夜也跟着点了点头。
六慧一脸慈祥的说：“那就请公子们每天去后山割点草回来，再帮忙运运经书，还有几尊佛像要运一下。”
怎么全是费劲的粗活？祝子慕愣愣的看着六慧大师。
六慧大师面若春风，他和煦的继续道：“割完草再去后山荒寺的牲畜棚喂喂驴吧，不多，也就五六头秃驴。”
祝子慕心想，果然啊，得罪了方丈还想跑？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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