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人在江湖漂,早晚挨飞刀(二)_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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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 人在江湖漂,早晚挨飞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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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姨妈站在药材公司里面那个收药的院子中间,解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裹,把牛黄拿出来,送到那位收药的工作人员面前的时候,那个本来是爱理不理,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中年人,立马就呆住了。一张油光发亮的脸膛,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几趟之后,才火烧屁股一样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一把将牛黄捧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又是摸又是闻搞了大半天,这才双眼散发着亮晶晶的光芒,长叹一声,带着无比感叹和艳羡的表情,大声说出了一句和屠户差不多的感叹::

  我的个菩萨天老爷,这么大的牛黄,你是哪里得到的啊!

  我之所以清楚这一切,是因为事后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老一哥亲口对我讲的。

  当时,老一哥就在现场。

  当初唐五还在时候,收购站就有一个惯例。每年站里收到的橘子卖不完的,让它拜拜坏掉又浪费,勤俭惯了的老一哥就会自己默默的收起来,暴晒阴干,做成陈皮。同时,站里有时也会收一些农夫猎户们送过来的诸如茯苓,天麻、白术、黄连、黄精等中草药原材料或半成品。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老一哥都会到药材公司来卖次货。

  那天他亲眼目睹了谷姨妈过来卖牛黄的整个过程。

  工作人员在惊叹了一番之后,又叫来了几个老师傅一起仔细确定了牛黄的成分与真假。然后,他们问谷姨妈要多少钱,谷姨妈忐忑不安地让他们开价,按照国家标准看着给就行。最开始的那个工作人员说具体价位自己做不了主,要打电话找上头请示一下,让谷姨妈等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那个工作人员应该是请示完毕了。刚从办公室里面跑出来,还没走到谷姨妈面前,就异常激动的大声喊:

  大姐,我们领导说了,这个东西好是好,但是也不是顶了天的好。我们单位领导讲哒,出一炮(一炮:方言,十的意思)万块钱收你的,你看怎么样?

  工作人员的话才说出口,周围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人往腰子上捅了一刀般,不约而同地身体一挺,惊呼了起来。就连老一哥,都禁不住心脏狂跳了几下。

  谷姨妈的样子,更是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她心里只记得屠户哥哥说的几万块钱,但两万也是几万,九万也是几万。哪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一炮万,这是苦了几十年的谷姨妈,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啊。

  谷姨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但是对方说,现在公司财会上没有这么多钱,让谷姨妈把牛黄放在这里,他开个欠条,盖公章,明天凭条子来取。

  也许是数目太大,也许是美梦来的太不可思议而生怕消失掉,向来怯懦没有心机的谷姨妈这下却不知为什么,没有答应那个工作人员的建议,她一定坚持着要把牛黄带走,明天再过来一手拿钱一手交货。

  工作人员没有办法之下,也只得答应下来。双方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交易之后,谷姨妈带着无比幸福的心情离开了药材公司。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在场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的人们,基本上都是做小本药材生意的正经生意人和吃公家饭的职工,谷姨妈的横财再大,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羡慕,却绝对没有胆量去打任何的歪主意。

  但碰巧的是,每次老一哥过来送货的时候,都会带着几个帮忙打下手的人。那天也是一样,只不过,往日里,跟着过来的都是收购站里请来搬货做事的小工。那天刚好站里新收一批货,人手拉不开。老一哥就没有叫站里的人,而是叫上了两个才跟了何勇不久,被何勇安排到收购站帮着打点看场子的小兄弟。

  片刻前,谷姨妈在药材公司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们也亲眼目睹了。

  而且,在场众人里面,被那十万块钱弄到了心脏狂跳的并不是只有老一哥一个,有些人的心,跳的更加厉害。

  谷姨妈和老梁被抢的事,我其实几天之前就听说了。事发当天,他们两口子就报了案,家门口咋咋忽忽的来过好几个警察,当时路过我家还把我母亲吓得不行,以为是我又犯下了什么事,找上门来抓我的。

  不过,刚听家人说了此事之后,我没有放在心上。第一,我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钱,家人也不知道。我以为最多也就是几个穷疯了的小痞子瞎胡闹抢走了眼,我没料想贫困潦倒了多半辈子的老梁两口子居然会被人抢走那么大一笔巨款;第二,平日里,我和老梁家的往来并不多,我们这条街上的人和他们家来往都不多。尤其是我打流之后,老梁好像还人前人后含沙射影的说过我几次不好的话,导致我们的关系也就更加冷淡。第三,江湖铁律,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何况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茶余饭后当个闲话听过也就算了。

  所以,我压根没有料想过老梁居然会来求我。

  我还清楚记得,那天是一九九二年十月三号。至于为什么事过多年,一次普通谈话的日期还能记得这么具体的原因,我会在后面细说。

  当天上午,林场的一个司机在装货的时候,工人没有把固定的绳子系紧,木材滚下来被压断了腿。司机喊了一大帮人和林场扯皮,我跑过去处理,忙了整整一天,刚刚回家,正端着个大茶缸一边喝茶一边看家人打跑得快。

  估计是我回来路过他屋门口的时候,老梁看见了我。我的屁股还没坐热,他就摸上了门来,手里居然还提着一整只腌制好的熏牛腿。

  老梁刚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大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个古怪的中年男人之前几乎是从来不去别人家串门的。至少,我长这么大,印象中好像还从来没有过。

  他侧着半边身子,佝偻着腰,好像随时准备转身就跑一般的用只手抵在门框上,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似笑不笑的尴尬表情,眼巴巴看着我们,却也不说话。

  大家诧异之极的对望了几眼之后,还是身为一家之主的母亲最机灵,首先站了起来,给老梁打招呼。

  老梁脸上几乎是挤出了几丝笑容,嘴上答应着母亲,眼睛却看着我,说:

  啊,啊,没得事,没得事,我就是吃了饭哒没得事,出来走下。刘家姐,来,我听说你屋里三毛儿喜欢吃牛肉,前几天唦,我屋里堂客不是杀了头牛啊,也吃不完,给你们提一条腿过来。你试下,你试下,长牛黄的肉,大补的。

  老梁边说边往里面走了两步,拎着牛腿的那只手伸得长长的,像根竹篙般笔直伸到了母亲的面前,说话声却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不仔细听都几乎听不见了。

  老梁这幅前所未见的怪样子让我心底不禁有些好笑,扭头看了看二哥,他脸上同样也是一副又好奇又新鲜的表情。

  母亲的语气越发客气亲切了起来,推脱几次之后,老梁满脸涨得通红,还是坚持着把牛腿递给了母亲。母亲接过去的那一瞬间,我甚至还看见他如释重负般的隐隐吐出了一口长气。

  梁叔,坐啊。站着干嘛,街里街坊的,又不是生客。还讲什么客气哦。

  我故意带着几分调侃招呼了老梁一句,老梁闻言如获大赦,立马两步走到我身边,紧挨着我一屁股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把脑袋探到我二哥旁边看牌,眼睛也不敢望我了,嘴里讪讪答到:啊,啊,啊,坐坐坐,你们玩你们玩,莫管我。

  老梁,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的话,你就讲类,都是熟得不再熟的几个人,不碍事啊。

  正在打牌的父亲,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老梁的脊梁骨居然一下就挺直了,颇为紧张的样子,嘴里连连说道:

  没事没事,姚会计,真的没得事。就是过来玩哈,玩哈,啊,呵呵呵。

  哦,那你玩不玩下?打完这把我让你。

  不玩不玩,我就看哈,你们玩,真的莫管我啊。

  在老梁极度反常的说话之下,父亲和其他家人只得笑了笑,继续玩了起来。

  老梁双手捧着母亲倒给他的一杯茶,几乎是每隔一秒钟就吸溜喝上一口。名义上是在看牌,但我坐他身边,却总感到他心不在焉的好像时不时就瞟我一眼。

  我等了半天,他却又不说话。那种目光看得我实在有些难受,忍不住把老梁的肩膀一碰,对他说:

  梁叔,真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有话就说啊。

  我一开口,全家人又都望了过来,老梁手里的茶杯一个不稳,水都差点泼到了自己手上,但嘴里却还是一连串地说自己没事。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坚持,起身到后厨帮母亲去做饭了。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我出来喊父亲他们吃饭的时候,老梁居然还笔直坐在那里,一点点屁股尖沾着沙发,神态间已经满是坐立不安,脑袋伸得都快挡住二哥看牌了,眼睛却巴巴地望着我走过来的方向。

  叫老梁一起吃饭,老梁坚决不同意,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嘴里说得坚决,脚步却走得极慢,站在我家门口,一步三回头的对我望。

  这下,我基本可以确定了,今天,老梁过来,肯定是找我本人有事。

  于是,趁父亲他们收拾桌子的当头,我跟着老梁的脚步,走到了家门口,一把将老梁拉到了门外,家人看不到的地方,看着老梁说:

  梁叔,到底什么事?又不是不晓得你这个人的,从来没有到我屋里来过,今天亲自上门,肯定有事。你反正来也来了,一条街上的,就别太见外,有话直说。真要没得事的话,我就进去吃饭了啊。

  话还只说到一半,我就看见老梁的眼圈居然红了起来。尺许开外,比我矮了一个头的那张面孔,明明是属于一个才四十几岁的壮年人,却已经有了好几条皱纹刻在了上面,枯瘦干黑的皮肤底下,几条清晰的肌肉在不断的抖动着,抖动着,憋了半天,这才伸出两手一把抓着我的衣服下摆,带着哭腔说:

  三毛儿,你这回千千万万要救哈你梁叔一家人啊,梁叔冤枉啊,你不答应梁叔就真的没得活路哒。梁叔一世不求人,我只有求你哒,搭帮你啊。

  说着说着,他双膝往下垮,居然有想要下跪的意思。我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稳住,扯了起来。老梁的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言辞垦地对我说着:

  三毛儿,梁叔平日里嘴巴贱,万一是有些得罪你的地方,你莫见我的怪。梁叔就是这么一个直人,没得坏心啊。三毛儿,梁叔给你跪下

  看着老梁的这幅样子,我真的有了点怜悯之心。

  梁叔,我不帮你就不出来和你谈这几句哒。你一个长辈对我这样搞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折我的寿啊。来,站起来,街坊邻居看到了不好看。你讲就是,我姚三儿虽然没得用,帮得到的,我一定帮,要不要得?

  接下来,稳住了情绪的老梁,终于道出了他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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