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二君无衣,与子同袍(二)_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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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二君无衣,与子同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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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杜来的时候,我刚吃完晚饭不久,正在帮着母亲一起,把熏柜里面腌制好的腊肉取出来,给三十晚上的除夕家宴备菜。

  仅仅只有差不多一月的时间不曾见面,我却发现,小杜带给我的感觉居然又变了。

  样子还是老样子,清秀讨喜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庞,刻意锻炼结实的身板,利落干练的步态,笔挺的警服。只是他看人的眼神中,有些东西却好像不一样了。

  没有了那晚在雷震子病床前如烈火焚烧般炽热的癫狂,也没有了洪武家后小饭馆里像钢铁淬冰后坚硬的决绝。有的只是一种平和,但又绝对不是普通人眼中那种收敛的平和。而是如同一块玄钢,在经历过了无数次火石的锤打磨砺之后,终于散发出来的柔润又朴实的光芒,不恼人,却强大。

  小杜与家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让我跟他一起出去一趟。二话没说,洗净双手,我们一起走出了家门。

  派出所那辆熟悉的军绿色北京吉普车就停在家旁的小巷口,车还是那辆车,开车的人却从费强福变成了小杜。上车之前,我问小杜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小杜说:还记得,在溪镇,我给你说的话吗?

  嗯?说了那么多,哪句?

  我说过,剩下的事,我来办。

  哦。记得,怎么了?

  此时小杜已经坐在了司机座上,启动打火之前扭过头来,对着我一笑,云淡风轻,却又不容置疑:

  嘿嘿,一起去见一个人,是该见见他的时候哒。

  哪个?

  到了你就晓得哒。

  这段时间以来,从雷震子到唐一林,我已经进过了太多的医院,但现在,小杜居然又带着我来到了医院,不过,这家医院和之前我曾去过的所有其他医院都不同。

  它开在我市军分区正大门的左侧,是我市唯一一家由部队直接管理的军分区医院,当时还并不对地方民众开放。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左右了,医院通车的大门已经关闭,只有一扇过人的铁门还在虚掩着没关。车子停在了医院外的街道上,我们进去之前,小杜还专门走到警卫室和里面的门卫说了几句。隔着玻璃,我没听清楚小杜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小杜好像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让对方做了登记,又喜笑颜开的散了一圈烟,搞了半天之后,我们才算是走进了那道门。

  实在是忍不住了,刚刚走进那道大门,我就迫不及待的追问小杜:

  小杜,你带我见哪个啊?军分区医院,一般人不会住这里啊。

  我确实是没想通小杜今晚带我来军医院见什么人,活到这么大,我就算是做梦也绝对不会梦到这种地方。我的人际关系里面,无论仇人还是朋友,都没有半个和部队扯得上关系的。

  谁知,小杜笑兮兮地看着我,一脸神秘的样子,好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慢悠悠地憋出了一句:

  老三,你的脑壳,真的想不通?

  所以说,人的思维有些时候很奇怪。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偏偏会钻牛角尖,而且越钻越深,越用力想越想不通。可一旦有其他人的些许点拨,原本认为绝不可能出现的答案猛地一下就自动浮现了出来。

  就是小杜这句带着点调侃激将的反问,像是一道闪电般,把我百思不得其解而正浑噩不堪的头脑照了个一清二白。

  全市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人里面,唯一能够和部队拉上关系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姓廖!

  而在小杜、我与廖光惠三人之间,都扯得上关系的人,除了唐五之外,也只剩下了另外一个。

  唐五绝不可能,他本就是廖光惠的死对头,而且现在也已经彻底消失,渺无音讯了。

  再结合上片刻前,刚上车和小杜的那句对话:剩下的事,我来办。

  一切的线索汇合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不言自明了。

  猛地停下了脚步,我情不自禁地低声吼道:

  悟空!?

  不知是军分区医院本来病人就少的缘故,还是因为马上就要过年,大部分的医生和病患都回家休息过节了。偌大的三层楼居然安安静静,除了偶尔走过的一两个护士,以及我们自己的脚步回响之外,没有半点声息人影,空旷的有些吓人。

  悟空的病房在三楼楼梯右侧的第四间,也不晓得小杜是如何摸清楚的,总之,他带着我,一路上连打听都没打听半句,就无比神奇的直接来到了那里。

  隔着病房门上的小窗子往里看去,病房里面已经熄了灯,借着走廊灯光,可以大概看见里面并排放着两张病床,靠里头那张是空的,靠门的这张上面隐隐约约有一个人躺着的身影。

  仔细看了几眼之后,小杜也没招呼一声,轻轻把门拉开半边,飞快走了进去。看他轻手轻脚的样子,我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跟在了后头。

  床上那个人果然是悟空,躺在军绿色棉被之下的他已经睡着了,小小的病室里面,响着他粗重混浊的呼吸声。靠里面的那张床脚边,贴墙摆着一个小小的茶几,小杜无声地对我示了下意之后,就径直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悟空丝毫没有察觉出我们的到来,呼吸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均匀响起,而小杜也好像完全没有叫醒他的意思,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盯着悟空看,就像是看着一位他心爱的姑娘。

  我在小杜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有一点点紧张,但是还好。本身就在军分区里面,小杜的身份也摆在这里,我不相信今晚能出什么大事。不过,我却还是忐忑不安,我看不透小杜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我一向都不太喜欢这种失控和未知的感觉。暗地里左思右想之下,我还是决定完全放手,听天由命,彻底相信小杜。因为,我至少可以确定一点,今夜,小杜是为我来的这一趟。不管下面将会发生什么,对于我而言,那都将会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也许重要到可以事关未来,事关生死。我只需下定决心,小杜的任何选择和作为,我都全力以赴支持到底,那就可以了。

  只有这样,我姚义杰才能配得上做他小杜的合伙人。

  想到了这里之后,我焦虑繁杂的情绪也就开始平复了下来。

  在黑暗与寂静之中,人的感觉总会特别漫长。但是我想,真实时间过得应该不会太久,最多也就是四五分钟的样子。

  小杜终于动了,他把翘着的那条腿放了下来,上身前倾,一只手放到腰后掏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则对我做出了抽烟的样子。

  我从口袋拿出烟和火机,递给了他,同一时间,他身后的那只手也抽了出来,我看见,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

  我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试图去证明刚才所见到的那样事物,是自己的错觉,但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

  小杜手里,确实拿的是一把枪!

  本已平复的心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乱地跳动了起来。我几乎是不由自主,有些哀求地看向了小杜。黑暗里,我看见他对我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一闪而过。然后,他就用空余的左手,自顾自抽出了一根香烟,点了起来。

  咔哒一声,火光闪起,齿轮刮擦火石所发出的本应微弱的响声,在悄无声息的环境中好像被放大了很多倍,响彻了整个病房。

  不知是被声响惊动,还是烟味刺鼻,一直沉睡未醒的悟空,先是原地扭动了几下,发出了一串悉悉索索的细碎响动。然后,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嘴里发出了一声带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比真实恐惧意味的惊叫:

  哪个?!啊~~~~

  随着叫声刚起,悟空想要翻身坐起,却忘记了背后那道由我亲手留给他的巨大创痕,猛烈扯动之下,嘴里的说话声顿时化为一声痛呼,又捂着背重重躺了下去。

  侯敢,你好!

  小杜的说话,自然的就像是在路边偶遇一般,亲言细语,言辞恳切。甚至还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

  莫担心,我就是专门过来看下你。不用急,慢慢来,莫又伤上加伤划不来啊。

  惊魂未定的悟空这时才渐渐回过了神来。脑袋一边在黑暗中四处张望,一边用双手撑着身体,缓缓从床上坐起,最终,循着声音,他的视线停在了我们这个方向。

  悟空病床的位置靠门,从我们坐的地方看去,还能借着门上那扇玻璃窗外面的灯光,看个大概。我发现,悟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苍白,嘴唇抖动不定,看了我们好半晌之后,才渐渐平息。

  你是哪个?

  哦,我啊,我叫杜兴,九镇派出所的。以前你请费强福吃饭的时候,我们还见过一面的。不过,没关系咯,那个时候,你可能不记得我。现在,我想,你只怕应该晓得我是哪个了吧?

  起初,悟空脸上出现了一种混杂了疑惑、不解、戒备以及思索的复杂表情。我以为他会如同平常人一样问出诸如你为什么找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之类的愚蠢问题。

  但悟空毕竟是悟空。极短的时间过后,他脸上的表情居然就开始渐渐平静,恢复了自然,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后,他说道:

  哦,杜所长,你好!你是新起贵人,父母大官,光明正大的。我猴子一没犯法,二没乱伦,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有什么事,你打个招呼,我上门拜访就是的唦。这么深更半夜,还麻烦你跑这一趟。这里都是些当兵的,他们又不比我们老百姓,横着走惯了的。万一你杜所长出个三长两短,那真是得罪不起啊。

  这句话无论是用语还是口气,悟空都显得很客气。但是听在耳中,却是绵里藏针,反客为主。

  他尊重了小杜,却也说明了自己没有犯事,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就算小杜此行来者不善,这里是军管地带,做过分了,翻起脸来鹿死谁手也不知道,未必能拿他怎么样?同时又含沙射影地讽刺小杜今夜屈尊纡贵前来,是有着见不得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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