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柿子酒_跟死对头交换身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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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柿子酒

  清朗柔亮的声音穿过众人猜错谜底的泄气嘘闹声,敲在她耳膜上。

  盛嘉云失望地往后退了两步,连眼都没抬,摇摇头,觑着空隙溜走,转眼就游曳人群之中。

  等离得远了,她才往回看。万晴礼虽然戴着面具,但那身娇绿缎裙十分好认。绣云纹的青袍男子站立在她前头不远处,面向灯谜的方向。

  戴着面具远远望去,谁都一个样。

  可翛竹不一样,她以眼作笔将他描绘了千百遍,尤其是他远远如松站立的模样。

  盛嘉云暗自发笑,也就方才思君心切,才会误会是翛竹。

  翛竹身姿挺拔,高挑清瘦,芝兰玉树,气度非凡,比寻常学子打眼。盛嘉云自认若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他,是小事一桩。

  他若在,她有自信一眼能找到他。可一眼又一眼,她仔细地将目之所及处的年轻男子都扫视个遍,都没看到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正当失落翻涌而上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

  盛嘉云的心咯噔一声,眼神不住地跟着他的身影移动,脚步也随着轻移,很快就脱离了人潮拥挤的图南书斋。

  平安出神地提着珍贵的花灯,穿街过巷,往云来酒楼去。

  自李知县到宁顺当父母官那年起,每年安氏都会收到一盏别致的琉璃花灯。

  李知县为官清廉,所得俸禄大多用在给李叙永买药看病上,精致有余却不甚实用的琉璃花灯从很久之前就不在他的打算内了。

  可安氏很喜欢。

  方来宁顺县那年,翛竹学识过人的名声就极亮。

  上元节人多才热闹,图南书斋的东家张培风为吸引县中才子齐聚,费尽心思请人出灯谜,最后求到翛竹头上。

  初来乍到,要立住脚跟,翛竹有心与张培风交好,自是应下,况且几张灯谜对翛竹而言只是随手落笔既成之事,并不费心。

  张培风提出要送一盏琉璃花灯作为谢礼时,他自然是婉然谢拒了。

  还是张培风劝了好几回,最后还是搬出“我娘亲这个年岁了,见着花灯还是挪不动步子。”,才让翛竹松了口。

  当他提着五色流光的巧致花灯递到安氏面前时,安氏果然欣喜异常。

  之后每一年,她都会收到。

  云来酒楼热闹一如往昔,灯火通明。刚拐入后巷,就听到马蹄踏踏离开,平安避到一旁的小巷让其通行。

  马车从盛嘉云身旁经过,窗前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清丽小脸。

  她柳眉轻蹙,如蜜的眼里流淌着化不开的担忧,望向云来酒楼左边的天字号房,那扇窗正大开,泼出一方橘光。

  她未料到有人经过,方看到一张彩色面具,还未来得及反应,马车便过去了,脑中只映着一支俏致的宝蓝琉璃钗。

  马车渐渐走远,车上女子仿佛有所顾虑,并未将头探出窗外。盛嘉云将视线收回,若有所思地向那扇窗望去。

  那个房间里的是何人?

  女子眼底的缱绻让盛嘉云感到熟悉又陌生,那是心怀惦念的眼神,而让她诧异是,连蜀红这样清傲自恃的人,竟也会露出这般小女子的神色。

  平安走上阶梯的脚步声将盛嘉云的思绪拉回,她轻提裙摆悄步跟上,才迈出两步,就听闻吱哑一声,循声望去,方才开着的那扇窗被一截烟白色的袖子拉着关上了。

  庭院中也隐约传来说话声,盛嘉云思虑再三,觉得跟在平安身后而入不是好法子,就将念头打到了云来酒楼后院这株四季常青大榕树上。

  提气翻上墙沿,轻点瓦片借力跃上枝头,她熟练地找好不易被下方的人发现的藏身地点。

  往下看去,平安手中那盏炫目亮眼的琉璃灯已经到了李知县夫人安氏手上。

  李知县弯下腰点着灯芯,烛火燃起满盏璀璨,抬起头,见到安氏盈着满目潋滟水光。

  “哎,你这又是怎么了。”李知县一手揽过安氏肩头,一手微微使劲,帮她拿稳灯杆。

  安氏抬袖掩面,小声地呜咽。

  李知县轻叹一声,看向二层的天字号房。

  又是琉璃灯,又是柿子酒。如此,教人如何忘得他。

  李知县的目光里尽是无边的哀伤,他吩咐在一旁噤声等候的平安:“大公子在最左边的天字号房,你看着他点,小将军给他带了柿子酒,但你也莫让他饮太多。”

  柿子酒?平安想起前年李叙永将柿子酒埋在树下的身影,该不会是那坛柿子酒吧?

  金黄澄澈的津液从坛口流入白瓷酒杯中,李叡文仰头灌入喉中,犹嫌不尽兴,双手抱过酒坛,一抬起,就被一双有浅浅刀疤仍显骨节分明的手给拦下了。

  “这才哪到哪啊,让我喝,我没醉。”李叡文半眯着眼,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哼哼唧唧地拨开柳骋的手。

  柳骋毫不退让,按住酒坛淡淡道:“柿子酒又不会醉人,你自然没醉。”

  李叡文的手往下滑了一滑,也不因被他揭穿而尴尬,目光沉沉望着柿子酒,半晌开口道:“可我不痛快。”

  他的声音里带着央求:“你就让我痛快喝一回又如何?”

  柳骋没有松手,只问他:“因何不痛快?”

  李叡文唇线抿得笔直,并未作答,妥协地推着白瓷酒杯到酒坛边,似是不愿往下说。

  腐肉要剜去才能重生,柳骋不是浪费时机的人,他今日来,就是要让他想开释怀的。

  李叡文脸上浮着浅浅的一层薄粉,离得近了,才看得清。他从前对男子敷粉很是鄙夷,可今日约了人会面,又怕脸色太差失礼于人,只得如此。

  柳骋看出他薄粉遮掩之下的眼底乌青,给他倒了一杯,劝道:“你又何必如此,生死各有天命,那是他的命数。”

  酒杯被重重敲在桌面,清甜的柿子酒似带着怒气飞溅而出,李叡文后牙轻咬,摇摇头。

  李叡文叹了口气,干了手中的柿子酒,望着空荡荡的酒杯,语气后悔:“若是那日我陪他一同出去,就不会如此了。”

  他抬眼望向柳骋,手掌拍了拍胸口,随后衣裳被攥紧发皱:“若是跳入水中救人的是我,他就不用死了。人人都中意他,可为何死的是他?”

  平淡的哀述里透着浓浓的悔恨:“若是那天我等一等他……”

  柳骋给他续上酒,眼神柔和,开声安慰:“这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呢。”

  李叡文似撒气般往喉咙里倒酒,眼神涣散,看柳骋的视线不知何时模糊起来,他笑一声:“就是我的错。”

  “好,是你的错。”

  李叡文听他不劝了,反而一顿,就听他继续道:“你知他是什么人,他岂会因此怪你?若是要怪你没与他一同出门,那他岂不是要怪平安太听他的话引他走小道过河?那他何不怪许家小儿贪玩落水?他何不怪冬日雪水太过刺骨?照你这般说,他最该怪的,还不是他身子骨弱,连救人都救不好,还搭上自个儿一条命。”

  柳骋说的话太过气人,李叡文拍案而起,指责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柳骋轻抬眼皮,嘴角微微勾着,一脸无辜:“我只是顺着你话往下说而已,叡文兄怎能怪我。”

  李叡文心道,原先还诧异这人如何与李叙永有交情的,此刻倒是不会觉着奇怪了,性子倒是如出一辙得令人讨厌,又让人无法反驳。

  柳骋见他摇摇欲坠,伸手将他拉到凳边坐下,漫不经心地反问他:“难不成叡文兄认为,他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将自个儿的不幸怪到他人身上之人?”

  李叡文立时摇头否道:“他自然不是。”

  “那他就不会怪你。”柳骋的语调淡淡,就似春风拂面,掠过耳边,“人生自古谁无死,更何况他的身子,他早有所料,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柳骋给自己斟了杯醇香清甜的柿子酒,轻抿一口,柿子香将齿间药意逼入喉中,落至心间:“他早知会有这日,以为你们也做好了准备,可看来,并非如此。”

  李叡文伏在案上,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自嘲:“这哪是能做好准备的事,人心从来就不受我们所控,欢喜如此,悲伤亦如此。”

  “可他走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柳骋嘴巴微张,很快吸了口气道:“不用再为了给他治病,花光所有银钱。李知县也能花钱走动关系,调任升迁了。”

  李叡文的指关节不满地敲着桌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强撑着瞪他:“你还是他好友呢,说得什么狗屁倒灶的话。”

  柳骋被李叡文愤愤不平的神情逗笑:“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李叡文没精力跟他辩了,眼睛阖了起来,像以往一般道:“在我爹心中,娘排首位,我娘之下就是我二弟。”

  从前说这话是吐槽不公,而此刻,倒是吐露真心。

  柳骋见他意识已渐渐深沉,嘴角轻轻扬了扬:“别乱说了,我看你是醉糊涂了。”

  李叡文热得扯开了领口,嘟囔道:“我没胡说,不过真的有点醉了,我也没喝多少啊……”

  柳骋会心一笑,提步走到窗边,轻轻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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