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吊唁谁_跟死对头交换身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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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吊唁谁

  朔风冷冽,沿街翘起的屋角覆着一层白皑新雪。

  雪籽打着旋钻入行人的衣领,冻出一团团白雾。

  盛嘉云一身小厮打扮坐在车辕上,晃着双腿。她大口大口吸入冷气,冰凉雪意被温热层层剥去,暖流汇入砰砰跳动的心脏。

  外头就是连空气都比院子里的甜。

  盛嘉云回头瞥了一眼盖着严实的车厢,若不是这讨厌的家伙,她才不会被牢牢困在家中三日。

  马车哒哒而过,云来酒楼一如往常,热闹非凡。

  自小年夜那日在云来酒楼未等到翛竹来赴会,她已有三日未见他了,也不知他是否看到她留下的信。

  好歹写废了二十几张纸呢,只盼他不要嫌她字差。

  不知不觉,雪若絮起。

  盛嘉云抿下微翘的嘴角,马蹄踩着新雪往县衙方向去了。

  李叙永死了。

  他们是去吊唁的,此情此景,实在不该开心,更何况李叙永是李叡文的弟弟。

  她曾在城门外见到翛竹接他弟弟李叙永回家,他弟弟看着倒是个顽劣的,不及翛竹半点沉稳有度。

  一母同胞的兄弟去世,他应当极为难过吧。

  也不知翛竹现时何样了,他应当会时时守在灵堂,不知烤盆够暖吗,他身骨子弱,可经不住这整日整夜的雪天苦熬。

  “啊嗤!”寒风将盛嘉云刺得回神。

  车厢内窸窸窣窣一阵响,苍白修长的手拨开一角帘布,轻推开门,清而不亮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来:“进来吧。”

  雪色天气衬得他手指愈加发白,盛嘉云缩着脑袋,盯着那抹苍白,佯装恭敬,嘴上倔着道:“小的不敢打扰大人。”

  里头的人也不劝,手飞快地没入黑暗中,帘子垂下,声音被闷闷挡住,极淡又极具威胁力:“我不需要病人随侍。”

  盛嘉云后槽牙都咬紧了,不能被打发去看守马车,她千方百计出门,必须要见翛竹一面。

  她忍了,“是。”

  盛嘉云拍掉身上的雪,带着一身寒气进入暖香氤氲。

  逼仄车厢里,男子着浅青素服,曲着长腿,阖眼而歇。

  雪亮的光清冷地透过窗,落在他弯阖的眼尾上,薄唇纸白,俊眉微皱,似被闯进来的寒意扰了他轻歇。

  盛嘉云扫了柳骋虚弱而清瘦的身形一眼,犹豫片刻,拾起落到一旁的薄毯轻盖到他身上。

  她撇撇嘴,伤得这般重还要到处折腾,活该你难受。

  点落肩头的暖意须臾间蔓延全身,柳骋不觉睁眼。

  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扫过盛嘉云,她捕捉到他眼里的淡漠冷峭,飞快地偏过头,垂眸屏息。

  心下一时升起几分怅然,他到她家三日,今日还是首回面对他,却不想他与从前倒是不像了。

  杀过敌见过血,再明亮如阳的人,也会变。

  柳骋自上车起就没看清盛府给他安排随车小厮的模样,微黄的侧脸淹没在阴影下,唯有左耳垂上一颗殷红小痣显眼地昭示存在感。

  认出人来,他心下稍松:“阿云,到了叫我。”

  盛嘉云喉头一紧,妆容都化成这样了,他怎么认出她的?

  万万不可误会,她没有那个缠着他的意思……

  盛嘉云撩起眼帘抬起头,柳骋已然合上了眼,处处透着失血过多的气血不足,满是清减憔悴之相。

  算了,她咬咬牙,哑着嗓子道:“好。”等回去解释清楚,再躲着他就是。

  顾及柳骋的伤势,待车夫不紧不慢地赶着车到县衙时,衙前的一地新雪已被踏得纷乱黑污。

  盛嘉云跳下马车,北风从熟悉的小儿抽泣声旁刮过她的脚边。

  佝偻着背的男人将哭得鼻头通红的小许栋抱埋在肩头,一边轻抚小儿的背,一边诚恳地拉着人不放:“管事大人,您记得帮我跟知县大人说,二公子的救命恩情小人无以回报,若有用到小人的地方,小人万死不辞。”

  李管事拍拍许福的手,强打精神安慰道:“这种话莫要再说,我们家二公子救人时,哪有想过这些的,你好好回去过日子吧。”

  许福还想说什么,小许栋抽噎着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李管事沉着脸推人走:“快回去,你受得住,孩子又受得住?要把孩子折腾没了,岂不是枉费了二公子的一番苦心!”

  许福一噎,抱着孩子往灵堂方向弯腰一拜,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盛嘉云敲敲车厢,“到李知县府上了。”

  李管事理好衣袖,见是陌生脸孔,走上前来问。

  “这是大同总兵之孙,柳骋,前来吊唁友人。”盛嘉云道。

  李管事正疑惑,就见柳骋披着浅色刻丝白氅,脚踩高筒毡靴踏下云梯。

  来人面容俊朗,眉宇间有一股傲贵之气,又有几分病态倦容,一双俊逸的剑眉之下,淡漠的眸子光华内敛。

  他怔了怔,霎时想起二公子那双清润泠然的瑞凤眼来。

  柳骋的一声轻咳唤醒李管事,他赧然失笑,赶走脑中的胡思乱想:“柳小将军,这边请。”

  柳骋望着憔悴许多的李管事,微微颔首。

  白灯笼,素帐幔,香烛烟漫,弥弥绕梁。

  许多书生模样的人袖臂上扎着麻,迎面相遇,都红了眼眶,脸上的难过是真心实意的。

  柳骋步子一滞,盛嘉云险些撞上他,她收回乱瞟的眼神,低声问他:“怎么了?”

  柳骋没留意她口吻的转变,摇摇头往前迈步:“无事。”

  拐过最后一道弯,一阵骚乱打破原本的冷肃。

  长廊尽头,一个穿斩衰的人被服齐衰的背起。

  身穿齐衰的人显然体力不支,旁边的人帮扶着,才脚步虚浮地往后头去。扶人的老头骂咧咧,在一片泣音中尤其刺耳,可堂中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奇。

  盛嘉云心急如焚,见服齐衰的那人踉跄似要倒,险些叫出来。

  他的脸完全被挡住,但她知道是他!

  为兄弟服齐衰,只有翛竹了。

  刚冒头往前疾走半步,一片黑影罩了下来,盛嘉云下意识抬手顶住,慌道:“柳骋!”

  李管家奔出的脚步闻声折回,面上六神无主,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醒过神,立马扶住柳骋。

  柳骋反抓着李管家的手臂,目光凝望着骚乱的方向:“服斩衰的是府上何人?”

  声音就似方从雪水里捞起来,打着颤冷浸浸的。

  瞧着虚弱,这抓人的劲儿可真是够疼的。

  “是我们老爷。”李管家见他脸色沉沉,补道:“也并未犯礼制,父为子服斩衰也是有的。”

  “他非是嫡长子。”柳骋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眼底似墨洞,看不出深浅。

  李管家叹息道:“老爷说这是他能为二公子做得最后一件事。”

  柳骋讷讷半晌,从胸腔里轻轻叹出一口气。

  盛嘉云在廊下等着柳骋祭拜,眼睛却直直望着一个方向。

  只是等到柳骋回来,也没见到背着晕倒的知县而去的翛竹折返。

  所幸柳骋也不急着离开,李管家带人到了灵堂旁置的宴息处坐下,送上暖腹的热水和糕点。

  柳骋喝下几口温水,遣人带路净手去了。

  盛嘉云不想待在满是压抑沉闷的宴息处,从屋里出来避着人,拐到了翛竹离开的那条道上。

  她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亲人离去之伤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抚平的。

  盛嘉云摸出香囊,里头是她偷偷藏下的冰糖霜梅。

  她以前随爹爹去慰问战死沙场的士兵的家属,每回回到家心里都会堵得慌。

  而爹爹都会拿这个哄她,她吃了就慢慢好了。

  不知道翛竹的难过,要用几多冰糖霜梅才能化解。

  盛嘉云缩在墙角屋檐下,听到有浅浅的步子联袂而至。

  “她痛失爱子,方才若有怠慢,还请你多担待,莫与她计较。”妇人的声音响起。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安氏向来温柔体谅人,我体谅她一回又如何。”年轻的小娘子叹息一声:“她今日这般悲痛,着实可以理解。二公子天纵奇才,博览群书。又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学问顶顶好,更难得的是从不吝啬教人。县里的书生向他讨教问题,就没他答不出来的。还别说,就是我家相公,也是受他指点,才考上秀才的。”

  盛嘉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进府时见到许多书生打扮的人。

  她还以为是翛竹的同窗为宽慰他而来,原来是为李叙永而来。

  妇人也可惜道:“才高八斗,品貌高逸,俊似仙人。你是不知晓,县里见过他的小娘子,少有不倾心他的。光是托我做媒的人家,就不下这个数。”

  盛嘉云微微探头,十分好奇。

  只听年轻的小娘子倒吸一口凉气:“四手之数?”

  “可不是。”妇人惋惜地收回手掌:“二公子身子弱,能毫不犹豫跳入刺骨冰水里救一个平民稚儿,这份大善,哎……”

  盛嘉云听出妇人未尽之意,望着簌簌落在枝头的雪片出神。

  冷冽冬风猛地卷走悬在枝头的最后一叶枯黄,轻飘飘落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漾出皱波。

  在秋柿红澄澄地挂在枝头的时候,她踩着遍地枯黄,躲在城外的柿子树后遥遥地见过李叙永一面。

  她把枝头最香甜的红柿拿来贿赂过路的小胖子。

  小胖子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说那一行人里头长得最好看的就是李叡文。

  盛嘉云满意地分了甜柿,小胖子捧着香甜,拉着笑得花枝招展的妹妹又蹦又跳地离开。

  那时她才知,翛竹就是李叡文。

  而他旁边那个与他长得有六成似的,笑得露出白晃晃牙齿的自然就是李叙永了。

  弥弥之音,空灵悠扬。

  虽只见过李叙永一面,盛嘉云此时心中也泛着点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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