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送子观音(下)_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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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送子观音(下)

  真真长长吐出一口气把两幅观音都挂起来退后几步瞧了又瞧问小梅:“如何?”

  小梅放下手里一个小绣绷上边一团红绿线缠成一团因小姐看着她笑藏到背后“小姐绣的比那画儿还好看。”

  真真抢过小梅的绣绷迟疑道:“这是石榴花?”

  小梅红着脸摇头声音低和和蚊子哼似的:“是梅花。”

  真真笑道:“学了十来天能这样可见你用心。去找赵嫂子教你再把赵大哥叫来说我使他呢。”

  尚莺莺回娘家替妹子挑了两房家人一房姓赵老两口也有四十多岁并无儿女专管厨房。一房姓鲍两口儿都是三十多岁膝下两个儿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岁。真真把西厢后的两间耳房拨给赵家和小梅居住鲍家安排住旧宅就把新宅的大门封上只从旧宅出入这样分了里外极是清净。

  王慕菲取西厢做书房只要轻轻唤一声就有人答应心里着实感念妻姐的好处莺莺两口儿时常看看妹子他就和李青书在书房或是读书或是作诗。尚莺莺自是喜欢愿意自家相公和他来往。

  却说尚家本是巨富世人都以为诺大家私是他两个女儿承继。王老爹听说尚老爷要去深山学道他家资百万都把女儿俨然以富家翁自居。偏儿子媳妇虽然隔十日回来探望一回却不见提起分了家产否老人家着急恰好大女儿归宁问她道:“那个尚家分家了不曾?”

  素娥想了想笑道:“当年尚家不是说他家只有一位小姐?李百万家拿定了这句话只说绝户财都是他家的。”

  王老爹性急涨红了脖子作道:“胡说他姐妹两家常来常往怎么到分家就只有一个女儿?我去找李家理论!”

  王婆子也随声附和在房里翻衣服饰两个人乱个不了。素娥端坐在椅上看爹娘闹够了才冷笑道:“急什么。有没有分把尚真真等几日就知。我兄弟是什么人?有一个钱花两个钱的人。”

  王婆子急吼吼道:“那更要叫你兄弟来家金山银山都叫他花尽了呢。还是俺们替他管钱的好。”

  王素娥见老娘着急之下山东口音都出来了转着手指头上的一个金戒指慢慢道:“一来外人只知尚家只有大小姐二小姐前几年病死了的。你们去闹谁理会?爹爹不是说要请尚老爷来家吃酒?他来过没有?”得意的扫过二老后悔的脸笑道:“二来尚真真也不是明媒正娶来的咱们去闹正主儿不在反叫人派一个拐骗的罪名岂不是连媳妇也丢了?”戴着三个金玉戒指左手在桌上重重一顿几个镯子当当乱晃王素娥站起来道:“爹娘且看着罢尚莺莺和她妹子要好必要分把她妹子的且叫她和李家闹就是。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抬着头也不辞爹娘扶着她家元宝家去。

  王老爹指着大女儿背影手指抖骂道:“反了她眼里还有爹娘没有?”

  王婆子嘀咕道:“听说秦家女婿前几日纳了个小妾想必女儿心里不爽快。”心里丢不下尚家的钱财又道:“明后日我和青娥去儿子家走一回罢。”

  王老爹本是想自己去的偏这几日要收租房子的租钱走不开就依了老伴吩咐她:“去罢吃了晚饭再来家。”

  王婆子一年也出不了回把门忙忙的把方才寻出来的绸缎衣裳挂起来第二日穿得像个花大姐一般和满脸通红的青娥走到莫家巷。青娥一路上被人瞧的不自在进了小巷子口甩脱老娘的手慌里慌张奔向哥哥家迎面和一个少女撞了个满怀。青娥满口陪不是那少女也作不起来又看青娥一身破衣烂衫只冷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了。王婆子追上来掐了看着方才那少女背影呆的青娥一把骂她道:“妮子挡着路口什么呆?”

  青娥咬着指头憨憨的道:“她的衣衫真好看。”想到嫂嫂把她那几块好料子回家都被爹娘要去变卖换钱低下头默不做声。

  王婆子一颗心都系在尚家如何分家上抢先去推儿子家的大门一个头上插着两根铜簪管家婆模样的妇人自门后探出头看喝道:“我家不要媒婆进门的出去!”

  王婆子一口浓痰吐到她脸上骂道:“小娼妇老娘是这家的老主人。”那管家婆看到后边站着的一个少女模样有五六分像自家男主人软了半截挤出笑容来道:“原来是老夫人和三小姐快请快请今儿我家小姐还说替您留了两个妆花纱衣料子呢。”举起袖子擦了擦脸扶着王婆子进门喊道:“侍书泡茶老太太和三小姐来了。”点头哈腰把王婆子母女二人送进里院出来到井边抱怨道:“晦气王家老太太打扮的跟卖花婆子一般。”

  她男人鲍老根骂她:“说你总是不改咱们到二小姐家比不得从前。老实些要要替二小姐惹麻烦。”

  少时小梅过来唤她:“鲍嫂子赵嫂子请你去帮忙洗菜。”她又凑到小梅身边问:“方才那一老一小真是姑爷的亲娘?”

  小梅笑道:“真是老夫人性子有些急燥呢鲍嫂子顺着些就好了。”到厨房接过赵嫂子的茶盘送上去。鲍嫂子又道:“这个小梅姐姐还不到拾翠她们几个一半怎么二小姐偏偏只爱她一个?”

  赵嫂子老成一边烧火一边笑道:“主人家的事不是你我说得的叫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又劝鲍嫂子:“你我都是大小姐挑来的若是服侍的不好大小姐的脸往哪里搁?”

  鲍嫂子泄气道:“老太爷好好的富家翁不做跑去学人家做神仙。”附到赵嫂子耳边道:“大小姐把所有产业都折变了银子都叫老太爷带走了?”

  赵嫂子道:“这却不知不过城外那个小庄是把二小姐的鲍嫂子你安心罢饿不着咱们的。”收拾出两盘点心使个小托盘送了上真真亲手接过先让婆婆再让小姑。

  王婆子因小梅一直在房里不好开口问话真真乐得不必敷衍拉着青娥坐在绣架前讲针法小梅站在她身后听得津津有味。王婆子趁机闲走把媳妇三间房逛了个遍。这边新宅原是尚府家人走置的家俱器皿多是真真房里旧物富丽清雅兼有之。王婆子只爱摆在博古架上那尊金光闪闪的大香炉绕着转来转去。口内啧啧有声忍不住和真真道:“为娘日日要替阿菲烧香求菩萨保佑他高中状元只是少一个香炉。”

  真真顺着婆婆的眼神看去却是那个镀金铜香炉忙笑道:“媳妇这里有一个娘若是不嫌笨重将去就是。”

  王婆子忙把那个香炉抱下来金光闪闪好不招人喜欢就想咬一口试试是不是真金无奈屋子里那三个人都盯着她只得搭讪着笑道:“媳妇亲家出门也有几十日了可曾留些什么把你做个想念?”

  真真微微一笑把衣架上搭着的一个包袱取来交给抱着香炉舍不得撒手的婆婆道:“有的这房里的家俱都是我爹爹平常心爱的我和姐姐争了许久才争来的。”

  王婆子迫不及待问道:“别的还有没有?”

  真真张口想说也有十几万金银可是姐姐和爹爹都叮嘱她连相公都不许说那婆婆自然也不能说张开的嘴又闭起来却见王婆子盯着她两眼鼓的好像蛤蟆一样忙改口道:“府城里的花园留把姐姐了府城外的那个小庄留把我了。”看到婆婆意犹不足又补了一句:“也有几顷地还有一个四五百亩的一个池塘。”

  吴中地少人多比不得北方就是平民小户家里也有三五顷地。一来南边赋税重二来纺织利息极高。松江府有钱的人家多是办作坊极少置地所以纵是大富之家田地也不多。王婆子听得有好几顷地并四五百亩的水塘心花怒放连鼻洞里都是笑意牵着真真的手笑道:“我的儿这可比那中看不中吃的花园强多了去。”

  真真强按下心里的厌恶捧了盘点心送到婆婆面前笑道:“娘吃点心。”

  王婆子一心要回去和老伴说推开盘子道:“我还有事要家去青娥你在嫂子这里玩几日罢。”真真还不及说话她已是飞奔出去。青娥臊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真真叹息安慰她道:“想来娘是有事你就安心在嫂子这里玩几日罢。”开箱取出几块纱衫的料子把她做夏衣。青娥接过安安静静坐在窗边裁剪间或也和真真说句把话。真真越的怜爱她第二日要送观音绣像给姐姐就把青娥也还去在李家耍了一日才尽兴而回。

  尚真真到家洗了手就要到送子观音绣像前点香供旧上小香炉还有墙上那幅观音却不见踪影只有空空一堵白墙。真真把三间上房都翻了个遍也寻不住急得汗把夹袄都浸湿了跑到书房问王慕菲:“阿菲我们卧房墙上的观音呢?”

  王慕菲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今儿大姐来看见说好她拿去了。”

  那副观音怀里抱着的婴儿本是她比照着王慕菲的样子绣的如何舍得送人?真真情急跺脚道:“这是什么东西岂是说拿走就拿走的?”

  王慕菲只道一幅绣像又不是什么值钱物件无所谓道:“横竖闲着无事你要再绣就是。”

  真真恼了哭泣道:“这个比不得别的东西大姐若要我绣把她也就是你去把那幅观音要回来。”

  王慕菲叫爹娘和大姐缠了一天好容易打他们走窝着一肚子气真真不安慰他也罢了反来添不快活也恼了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拿回来?难道这个家我就做不得半点主?”

  真真和王慕菲结缡四五年从不曾经受过这样的重话一时间呆住了任由王慕菲摔了一个茶碗奔出书房只是站在门边流泪。

  青娥从上房窗里瞧见哥哥怒气冲冲出门吓得小脸白一溜小跑来寻嫂嫂。真真看见小姑忙擦去脸上的泪强笑道:“你哥哥有事出去了。”

  青娥极是聪慧晓得嫂嫂不肯说拉她到厨下去问她梅菜扣肉怎么做只把闲话混她。一直到晚饭时分王慕菲也不曾回来也不见人回来捎话却是夫妻几年头一回真真心里不安偏小姑在跟前又不好使人去寻找摆上饭来扒了几口就吃不下。

  青娥只说困了早早到小梅房里睡下。真真一个人在卧房里一会看着空墙恼怒一会儿想起王慕菲出门又担忧一颗芳心上上下下几千回一直到天亮朦胧听见墙外有人经过飞奔去开门却是早起经过的行人如此这般三五回守门的鲍嫂子看不下去打着呵欠出来劝道:“二小姐姑爷想必是和大姑爷吃酒去了天还早呢回去睡会子罢。”

  真真靠着门框心里巴望远远的那个影子就是她家相公哪里听得进鲍嫂子的话直直的站了半个时辰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才被赵嫂子和鲍嫂子拖回房青娥劝着扶到榻上闭目假寐。

  青娥看嫂子闭着眼睛眼角还有泪痕觉得都是哥哥的不是要替嫂嫂等哥哥回来索性搬了个板凳坐在里院的院门口又苦候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她哥哥手里提着一包点心笑嘻嘻来家。

  青娥拦住他轻声道:“昨日哥哥出门不曾留话嫂嫂等了一夜呢方才睡下。”

  王慕菲心痛正要丢下点心去安慰娘子偏偏昨日和几个朋友吃酒时唐秀才说的那些话从他心里冒出来他就变了主意笑道:“既是才睡下且叫她再睡会子罢我去书房补昨日的功课去。”

  真真在房里并没有睡着听见王慕菲在外边说话喜欢的一骨碌爬起来才走到门口却听见他要去补昨日的功课心里凉了半截赌气睡倒在床上。她是困极了的人相公已是来家心就定下来了是以沉沉睡去过午都不曾醒。

  王慕菲本是拿着架子要娘子先伏软在书房里心浮气燥哪里看得进去书越想越觉得唐秀才说的有道理在家事多不如和他们一道寻个幽静的地方一起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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