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遁_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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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遁

  柳青青扑到姐夫怀里嘤嘤的哭起来把他不在家家里遭了强盗的事哭诉一回。王慕菲好容易安抚了她二人取五钱银子与郎中打他出门回头就看见墙头露着半截男人衣裳。王慕菲本来心中就起疑柳家这两个积年骗子今日穿的都极娇艳说地不见得就是真的难不成是趁他不在家去哄男人反吃了亏?他走到近前轻轻一拉拉出一个沾血的袖子来又带出三指宽一片染血的衣襟。王慕菲又惊又怕拉出来还有只袖子!这三块就看着像三个人的衣裳。

  王慕菲看看长随在门房里没出来把这三块破布抓在手里奔回房丢在姐两的面前喝道:“这是什么?你们是不是害了人命?”

  柳青青看这几块料子眼熟想了一想就想明白这是马公子使的离间计好叫王家人对她们姐妹二人起疑叫她二人在王家不长久。可是她两个离了王家又能去哪里?这个王姐夫虽然不济事到底是个做官的男人可以挡风雨。她脑子转地极快马上就道:“姐夫我昨日晚上去盗罗家得手今日有一个姓马的寻来替罗家出头把我盗的一只价值千金的妆盒又夺回去了还斩了我跟姐姐的手指!”说罢了跟姐姐两个抱着头痛哭。

  小姨子一提姓马的王慕菲就不由自主摸一摸他的金牙那马家有钱有拳头他就是实授的七品县令也得罪不起。

  王慕菲前日到松江先去寻旧日合他一起买官的几个朋友不是出远门去了就是避门不肯见他。只有一个叫他在街头撞见与他说了几句体己话塞把他一个纸条叫他回去看。他开了看却是官府寻访他们几个中书。再等他到张家妹夫的客栈里留宿。妹夫星夜寻他道:“大舅。如今风声大不好你还回来做什么?”

  王中书因这个妹夫不怎么和他亲近不肯和他说实话只说来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张秀才叹气良久道:“大舅。你得罪了姚家呢。前两日马夫人生日知府夫人都去了。如今姚家是松江数一数二的大布商就是我张家也要看他脸色行事”留下一包一百两地碎银子道:“这是青娥叫我给你的。大舅若是无事还请早日回去罢。”

  王慕菲本来就心虚由着妹夫把银子留下坐在桌边也不送。张秀才回头看看他跺脚叹气去了。王慕菲得了一百银子心中又实是怕。第二日早晨潜到桃花镇寻到旧日助他的秦老家。

  桃花镇并没有变样依旧是户户织机忙。家家无闲人。看见王慕菲孤身前来秦老微皱眉道:“原来是王贵人。敢问王举人来有何事?”他女婿是在县里地。自然晓得王举人那些旧事一想到尚氏娘子恁般贤惠生生叫他逼走。哪里会有好脸色/

  王慕菲道:“有些事儿还请老丈去贵女婿处打听打听。”

  秦老苦笑道:“不消打听得前日小婿还来问过小老儿要访你的下落呢。王老爷咱们是多年旧识也不害你请你离了松江罢。”站到门边送客。

  王慕菲气极本待拂袖而去毕竟亏吃地多了就长了些知识忍着气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何访我。”

  秦老道:“老爷的中书是托了什么人?如今他不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偏还如从前那般正是老天有眼呢。”

  这话说极明白不过王慕菲听见唬得连道别都不敢狂奔到镇上寻了只船回苏州来。他仕途无望已是觉得了无生趣。偏生一回来就听见这样噩耗怎么不伤心?没了做官的想头还怎么去报复尚家跟姚家?王慕菲越想越伤心蹲在地下也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倒把姐妹俩的哭声止住两个人四只眼看着他哭都莫名其妙。柳如茵毕竟合王慕菲做了几个月恩爱夫妻忍痛过来搂着他道:“相公你莫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青青也道:“姐夫这个姓相地姓罗的咱们惹不起可是天底下有钱的又不止这两家。…咱们又没破相怕什么?”

  王慕菲得了佳人的真心安慰一时感激忍不住道:“我的中书没有了官府正查来历呢松江知府正到处寻我。”

  这个事若是搁到别人身上说不得都要合王慕菲一起痛哭只有眼前这两位行骗数年那海捕文书上留的芳名没有十处也有八处都道:“无妨咱们搬个家就好了。苏州城这样**明日把你的棉花卖了另凭个宅子居住谁能寻得到你?”

  王慕菲呜呜哭道:“你们不明白我我从前做王举人何等风光有钱那个尚氏……”突然住口。他到了这等走投无路的时候身边还有数百两银子已是觉得天都塌下来想起从前带着尚真真回到桃花镇真真白日合他一起下地做活晚上还跟着邻人学纺纱织布她从前过的日子何等尊贵。自跟了他那样穷那样苦都不曾弃他却在他最富贵地时候离开他难道错的那个是他?。王慕菲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苦涩地说:“我如今一穷二白连官也丢了你们走罢。”不等她两个回话长叹一口气失魂落魄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又看见几处有染血的破布。

  王慕菲对跟在他身后地柳青青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柳青青咬着嘴唇道:“姐夫我姐姐是真心想合你过一辈子我们不走地。”她虽是斩去了一个小指却是很能吃痛说完了这句话四下里寻了寻拼出十来件旧衣来。藏在卧房里又去后边取火。

  王慕菲却是头痛欲裂一言不回正房睡倒在床上。柳如茵跟妹子打个照面。回房靠在相公身上两个都不说话。无言的依偎在一起。

  柳青青把血衣都烧了方回房换了新衣重洗脸梳头出来张罗了一桌中饭送到姐夫卧房里轻声道:“姐姐姐夫。多少吃一点。”

  柳如茵推王慕菲道:“相公我们出来讨生活也常有失手若都是这般天塌下来可是怎么好?正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木前头万树春。咱们改名换姓或是去杭州或是去扬州相公本有大才。要讨生活何等容易。”

  劝地王慕菲略有些力气起来合娘子并小姨子一同吃饭吃完了柳如茵又推他道:“相公。要搬宜早不宜迟你先去寻买家来。把棉花出脱了。咱们不是正好房子到租了?正好说另觅了房舍要搬。”

  王慕菲随换了衣裳出去。苏州几大作坊并铺子都得到知会。若是有个姓王的或是姓柳的出来卖棉花那是贼赃。经手就要吃官司。所以王慕菲奔走了七八家人一听说他姓王连谈都不肯合他谈。他后来改说他姓苏冒了苏姐夫地名字约了一个铺子的都管来家那都管见了他家大门上一个王字掉头就去了。王慕菲晓得这必是马家做的手脚恼地要不得回来怒道:“他们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呢!”

  柳青青问明原委道:“你不是有个姐姐有钱么就说你急等钱用求她买下罢。”

  王慕菲到了这等田地病急乱投医想到张妹夫还晓得送他银子这些棉花正是天冷的时候是值钱地素娥必肯帮他。正好打着接娘老子的招牌去苏家。

  素娥接着道:“兄弟爹娘合你两个妾方才都送回家去了你来做什么?”

  王慕菲道:“兄弟等钱用然上回去松江贩的棉花一时不得脱手晓得姐姐有些闲钱想请姐姐借我些银子我拿棉花做抵。”

  素娥盘算一会道:“你妹夫又纳了两个妾呢我如今银子也不够使。再者说我掌着苏家远远近近也有几十门亲戚若都似你这般我哪来银子借若是不借人家又要说我偏着娘家。兄弟你就好看你姐姐在婆家受人褒贬?”

  王慕菲道:“姐姐松江正访我呢说我是国舅党。我得了消息要避风头如今没有银子怎么避得?犯到官府手里你是我亲姐姐苏家就能脱身么?”

  王素娥冷笑道:“你这是挤兑我呢。”然她心里实有些怕还是退了一步道:“也罢我将银子把你的棉花买下也助了你也不致叫苏家人说我闲话。”约定了照时价把兄弟的棉花都买下明日使个管家先去瞧瞧。

  王慕菲却不怕她瞧地他从前吃过亏所以买时每一包都查验过地。到了第二日苏家那位亲戚辞了家去自家无戏无酒素娥想到兄弟办事向来不大靠谱并没有使管家来亲自带着几个心腹回来娘家。新娶的弟媳妇接着引她进内院。

  素娥细心瞧她一只手是包扎的就有些疑心待看到那个拖油瓶的小姨子一样也包着一只手就更怀疑了使个眼色叫个媳妇子去打听自家坐下来合弟媳妇话了一会家常王慕菲就道:“姐姐我去叫人雇船并脚夫来?”

  王素娥道:“不忙我已合一个开铺子的亲戚说好了回头他们自使人来运走我只瞧瞧成色。”

  姐姐这样生份王慕菲甚是灰心强颜欢笑道:“一等一的好货色。”亲手搬出一包棉花来只觉得手里有些湿不只是他就是素娥都看出来了就叫管家把棉花包打开。

  这一打开里边已是捂了一夜里边湿答答粘糊糊的王素娥立刻变了脸色一言不带着管家掉头就走。

  柳如茵再三的拦道:“姐姐我们也是叫人家骗了。不是有心欺骗姐姐。”

  王素娥叫她拦的不耐烦冷笑道:“我兄弟生生是叫你们这对贱人带坏了连亲姐姐都骗!”拂袖而去。

  王慕菲疯了一般把棉花包都割开每一包都是湿地!数百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王慕菲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朝后一倒。

  柳如茵跟柳青青扶他回房。前院动静王老太爷跟王老夫人都听见了。赶过来正好看见大女儿怒气冲冲的背影老两口站在院门口看儿子疯。王老夫人没了主意问老伴。王老太爷自从吃老夫人开揍之后。已是老实了许多虽然坚吝还似从前。然儿子地事却是不敢再管哼哼道:“这又是哪里吃了亏来了咱们只怕还要女儿养活呢。”

  王慕菲听见坐起来怒道:“爹儿子要吃官司了。正要逃命呢你还是去寻你女儿去罢。”

  王老太爷听见愣了一会问道:“媳妇是真的?”

  柳如茵抹着眼泪点头婆婆还罢了这个公公却是个老讨物自然有三分也要说到十分地柔弱地说:“松江已是了海捕文书了。我们正要变卖家当换银子呢。”

  王老太爷当即朝后走。王老夫人站在院门口看看儿子看看老伴。一言不追老的去了。少时就听见王老太爷喊守门地长随去雇船雇脚夫。

  王慕菲听见越灰心。打着结巴道:“我中了秀才。他们就贴过来我中了举人得了财物。他们就要夺去。我倒霉了他们就弃我。”说到伤心处那男儿泪弹个不停珠玉四溅。

  柳如茵也曾经家败人亡至亲如亲生爹爹还曾打过把她们姐妹卖入青楼的主意若不是官府动手更快些她们连当官卖的福气都没有。此时转生了同病相怜的心来过来搂着王慕菲道:“相公你还有我呢。”

  王慕菲此时才觉得天上的太阳射在身上有些温暖紧紧搂着香软地娘子心里不由自主想到从前落雪的冬夜他跟真真紧抱在一起取暖真真替他打气说的那些话喃喃道:“咱们换个地方从头来过挣些银子买几亩地再生几个孩儿好不好?”

  柳如茵含泪点头道:“好都依你我替你生十个八个孩子再叫妹子就近寻个夫婿做个亲眷来往热热闹闹过日子。”

  柳青青看他两个如胶似漆想到昨日那个马公子心中突然一痛道:“我们到刘家港去吧听说太仓那边备一二百两银子的货出海到南洋若是运气好回来就是几千两。”

  王慕菲叫小姨子说动了跟前这两个女人都是有本事的却不肯弃他还要合他一同去南洋做生意觉得自己又长了些力。抹净眼泪道:“我去把衣裳饰都变卖了。你们在家收拾。”

  那小怜跟南风两个在房里听见风声不对两个相对痛哭道:“夫人姐妹本是积年的骗子这一回老爷又穷了只怕要卖我们两个。”

  那小怜有些主意哭了一会道:“现在他们顾不到我们上头来我们逃走罢。”

  南风摇头道:“我们两个女人能逃到哪里去。老爷一向对我两个好不会那样薄情。”小怜见劝不转她只得假妆听从她抹了眼泪出来还好柳青青姐妹都在正房她就到后厨去跟煮饭的婆子说了一会话一个眼错不见开了后门溜走她常跟从王老夫人出门大街小巷路能认得净挑近路进不消一会就回到苏家藏在家里过了几日娘家替她寻了个夫家悄悄儿嫁了此时后话不提。

  只说那个南风虽然生的美些其实不如小怜得宠小怜连几件家当都不曾要就悄悄儿走了她还在房里苦守。那王中书卖妾原是卖惯了的出门先寻了媒人来家要打她两个。谁知房里只有一个南风却不见了小怜。王慕菲寻了一圈寻到后门口对门说他家小怜出去了他晓得这个小怜是逃了没奈何只有一个南风卖了三十多两又打了两个长随摘了家门口地灯笼。

  他们嫡亲三口儿就把箱笼聚在一处挑出三箱得用的衣衫却是意外之喜居然还翻出一箱银元宝来看着银光闪闪的极是喜人。王慕菲只当是姚滴珠地收藏也不理论因这些元宝成色甚好差不多也有一千两打散分装在三个箱子里。别的都尽数变卖连那湿棉花拢共也换了四百多两银子连他身上原有地二三百两都换成金子缠在腰里。一日清早打煮饭婆去买菜又支使两个长随出门寻新宅租他们三个喊了个车来悄悄儿到城外码头寻了个船朝南边去了。

  那个老婆子买了菜回来家里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无她只照常做饭待两个长随回来寻主人不着几间房里都是些不值钱的家俱。问到后院就有个眼尖地看见井边的泥土好像新翻过略有些臭气他使根棍子捣了一会捣出几根带烂肉的骨头来不由大惊。三个人对面无语歇了一会一个道:“这几日主人变卖家产想是逃了却闪得我们呆呆守着不如也逃了罢。”各人捡了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打了个大包袱各自走散。留着空荡荡的宅子等原来房主来讨房租。

  话说王家就这样悄悄儿散了一时流言四起不消小梅传什么有的没的就有人猜王家是惹了狐仙怪罪所以如此。等原房主听说传地方保甲来查看翻去那烂骨头又在后院灰堆里寻出好些沾血的布碎哄动的满城都传说梨花巷有一户人家一家老小都是狐精吃人无数。

  罗老太去瞧金姝银姝听罗大婶当笑话说起想到自家媳妇合那王慕菲是做过夫妻的沾了妖气在身那儿子岂不是活不长了?明明人家罗大婶是笑话世人传话不真她心痛儿子心切偏当了真在罗大叔家急得团团转吃了两碗茶就朝回赶进了家门直接问姚滴珠:“你前头嫁的男人真是狐精?”

  啊啊啊小王在后边还会露一小脸嘎嘎嘎。先打个小广告正文完了会有个尚员外跟尚妈妈的外传。所以……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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