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纯情书生俏寡妇_我穿越成炮灰反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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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纯情书生俏寡妇

  第81章纯情书生俏寡妇

  为了防止魔君大人吃肉扎嘴,祝子慕还是爬起来问店家要了剃刀把胡子刮干净了。

  柔软的绒巾擦过光滑的面庞还没来得及放下,祝子慕脚下一空,紧接着没落灯罩的红烛光芒摇晃一下,帘帐翻动,两个身影拥着滚到床上。

  一阵夹杂着潮湿吹开了半扇窗户,天空浓云滚滚,不露一丝星光。该来的还是要来,巫山雾浓,云雨翻波,把两个人淋的无处可躲。

  骤雨初歇,一线晨光亮在天边起时,两个人披着一层没散干净的暖暖雾气躲在床帐后拌起了嘴。

  祝子慕和晏怀予一个靠在床头叼着烟杆吞云吐雾说流氓话,另一个蜷在被窝里哑着嗓子小声骂骂咧咧。

  晏怀予摸着祝子慕滑溜溜的脸蛋儿有些惋惜的说:“你那样还挺可爱的,跟蓬着毛的羊崽儿一样。”

  “我呸。”祝子慕翻着白眼骂了句:“禽兽”

  晏怀予低头朝他脸上吐了口烟,祝子慕咳嗽着挥动胳膊又骂了声“王八蛋。”

  “到底是禽兽还是王八蛋?”晏怀予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

  “是猪。”祝子慕答的无比坚定

  他翻身侧躺,顺势摸了摸自己散着的头发,发丝凉凉的还没有完全干透。他一手捻着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另一手摸了摸晏怀予散在床上的长发,也是没干透,还有些潮湿。

  祝子慕转转眼睛,半支起身子,挑出一缕晏怀予的头发,把它和手里自己那缕头发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晏怀予的眼睛发亮,他放下烟杆握住祝子慕的手,想把他拉进怀里。但一阵香风掠过,祝子慕的五官像遇火的冰一般融化了。他的皮肤迅速干瘪下去,像是被抽干水分的花一样枯萎皲裂,最后连人带衣服都碎成了一片尘粉。

  妈的,中计了。

  晏怀予攥紧手中的白粉慢慢站起身,皱着眉头往四周看。一切开始慢慢崩裂融化,最后西泠村出现在眼前。

  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做梦的?

  他敢肯定祝子慕系头发和自己抽烟摸他脸的感觉都是真实的,似乎入梦只是一瞬间的事。

  白天祝子慕长出胡子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那个画里的桃花将军,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祝子慕这两天的行为模式,确实像个老武夫。

  桃花将军的坟冢在阅岚阁附近的青山上,晏怀予在青山脚下的人家寻了几个岁数大的人打听了一下桃花将军的事迹。他原名林森,是人族老一辈的将军,这人战功不少,快九十岁了还披甲出征,但岁数大了,还没到战场就折在半路了。

  据说他当时在马上已经吐血了,但还是没有停下行军。为减轻自身压力,将军先是丢掉了胸甲,行了几里后又卸了肩甲,跑了一段路后又扔了头盔,但他最后还是断气了,连人带马栽在东风镇口,离西泠村还有五里的地方。

  将军一路丢盔卸甲,但到最后也没扔下手中的剑。他死后百姓把他丢下的盔甲拾起和他一同葬入青山,并给盔甲掉落的地方起名“放甲铺”。

  朝廷感念将军一片忠心,给整座青山赐名将军冢。

  至死不肯放手之物,必定载满死者执念。

  晏怀予找到将军冢,凭着自己的老手艺把将军那把剑挖了出来,怕不够还顺手把那些盔甲军旗也拿上了,他甚至犹豫要不要把将军的骨头渣子也带上,他也确实试了试,太碎了不方便拿才作罢。

  最后他拎着一大包东西去了西泠村。就墓室里保存的那些战书军报来看,这个将军最后的执念应该就是到西泠村防御作战。

  果然,当晏怀予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西泠村桃花祠堂的主堂时妖异的氛围瞬间散去,满村的桃花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晏怀予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是还是没用,无穷无尽的怪梦又纠缠来了。

  这可把他惹毛了,他费劲做这些本来是怕残灵伤到祝子慕,想着息事宁人,安安稳稳的把事情解决掉带着祝子慕游山玩水去。但这些莫名其妙的残灵当他好欺负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他在往村口方向走了两步,抬手攥起一把火光。

  “如果把这烧了,您会永远困在梦里醒不来。”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出现在晏怀予不远处,她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西泠村继续说:“梦与灵识相连,这里烧毁了您也会受重伤。”

  “你威胁我?”晏怀予眯起眼睛看着她,身周围散开一股寒气。

  “并不是。”姑娘摇摇头,提起裙子干脆利落的跪在晏怀予面前说:“这是我用尽修为做的幻境,我知道您是很厉害的人物,但我只想再见三哥儿一面......我的妈呀!”

  一团火在她身边炸开,姑娘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哆哆嗦嗦的对晏怀予说:“大.....大人....您冷静一点,我只是想求您......救命啊!!!”

  火团雨一样落下,姑娘哭着疯狂逃跑闪躲,溅开的火花在她淡粉色的裙子上燎了好几个洞。

  晏大魔头冷眼瞧着她乱窜,他嘴角噙着冷笑,嘴里重复了一遍:“冷静一点?”

  哈!冷静个屁!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能威胁他,除非是祝子慕变的倔驴精。把这个鬼地方烧了,一会他醒了还要去把将军冢翻过来炸了,整他晏怀予?做梦!

  这算是碰上流氓界的老祖宗了,姑娘见哀求没用,把心一横,调转方向朝晏怀予跑去。火光闪过,她散做一团花瓣裹住了晏怀予。

  晏怀予眼前一阵模糊,吐出两口花瓣。他正揉着眼睛,脑袋上突然挨了一巴掌,接着他的耳朵被人揪起来,手里还被塞进一个大木盆。

  “还不快洗衣服去?”

  晏怀予看到一个凶悍的妇人站在眼前,血盆大口一张一合跟个上了妆的活蛤蟆似得。

  他想把这个人的脑袋拧下来,但是一伸手却是抓紧了木盆。

  “姨娘别骂了,我去洗。”

  晏怀予身体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一边嘤嘤的哭着一边抱着木盆往河边去了。到了河边后,他就蹲下浆洗衣布,河面他的倒影正是那个妖女,只不过看起来岁数小的多。

  他洗着洗着衣服,突然扭过头,看到身边多出了一包干粮,他哭着把干粮吃了,然后继续洗衣服,这一早到晚没干别的,晏怀予感觉自己简直洗了一村人的衣服。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光着脚抱着木盆从村西头走到村北口,把洗好的衣服交给大地主家的佣人,然后揣着一袋儿碎银子回了河边的木屋。

  她到家时那个蛤蟆姨娘已经喝得滥醉了,她叹了口气,坐到角落拿起针线开始修补衣物。蛤蟆姨娘摔了酒杯晃晃悠悠的朝她走过来,从她手里抢过衣物后又把那袋儿碎银子摸走了。

  “小丧门星,收收你那浪心思吧,给你找好婆家了,后天你就给我滚蛋。”蛤蟆姨娘说完打着酒嗝数着银子走了。

  晏怀予心里把脏话骂绝了,脸上却还是只能闭着嘴默默流泪。

  她擦擦脸,转眼就坐上了红轿,在一片锣鼓唢呐声里嫁给了一个神似鸡崽子的半百老头,那老头流着哈喇子掀开她的盖头,笑着一手拉起她的手,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发出“嘎——”的一声,死了。

  新婚当晚她就成功的当了寡妇,第二天就带着丈夫的遗产回了村口的木屋。蛤蟆姨娘数着银票,高高兴兴的去买酒,结果脚下一滑,摔死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了。

  看过满屋白纷纷的花结麻布后,晏怀予手里的银票又厚了。

  本来晏怀予是很快乐的,但是表面上就是哭的停不下来。村里有老人来探望她,抚着她的背安慰她说:“陶娘,我们知道你年幼丧失双亲,一直是姨娘养你,你们虽是感情深,但也要想开啊。”

  晏怀予点点头,转眼做起了将洗衣服的生意,但挣来的钱除了给三个伙计开工资以外,一分也没给自己花,不是攒起来就是去买书,但那些书买回来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

  转过头她又站到了河边,有个伙计生病请假,她只好亲自上阵,把衣服送到村北口的地主家。但这次迎接她的不是佣人,是孙大善人。

  孙大善人握着十里八村的地,财产颇丰。大善人这个名号就是他在村里捐钱修建祠堂捐出来的。

  媒婆如是说。

  晏怀予心想这就叫大善人了?三界边际的镇灵庙都是他出钱修的,别人还他妈是管他叫恶棍。

  虽说庙下镇的那些灵都是他杀的吧,但他可是出了大钱还出了力的。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

  他正忿忿不平,陶娘忽然站起身了,她又走进一顶红轿。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走进了大善人的府邸。

  她下了轿后走啊走,走到红绸的尽头,那里是一片白布和四处飞扬的纸钱。

  灵堂上的灵牌变换着,上面的名字一路从十五娘变成大娘子,又从大娘子变成了太夫人,最后变成了孙大善人。

  灵堂被牌位摆的满满登登的,晏怀予一身锦衣华服的站起身来,她擦干泪,继承了全部家产。

  晏怀予看着自己白嫩的手在财产簿子上签名,禁感叹这娘们的命真不是一般的硬,从爹娘到婆姨再到俩丈夫,和她沾亲带故的全军覆没。

  不对,少了一个人。

  晏怀予忽然意识到,他所经历的这段记忆里空了一块,少了一个很熟悉的影子。

  他随着陶娘的身体指挥工人和佣人翻修庙宇,把孙大善人修的菩萨祠堂都改成了桃仙祠堂。瞧着十六夫人变成了陶大善人,他还是想不起少了谁。

  最后一座祠堂完工那天,佣人来报说起战乱了,兵把村子围了已经打进来了。之后火光冲天,她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我的桃树还没开花呢。”

  晏怀予在世界黑下去之前看到了一棵长着绿叶的瘦桃树。那是陶娘第一次嫁人的时候种在河边的,不知道是哪养的不对,死活就是不开花也不结果。

  身周围一阵晃动,晏怀予发现自己又坐上花轿了。

  “大人,再走一程,就一段路,他或许就要到了。”

  话是从晏怀予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伴着这句话的还有一大口乌血。他从轿窗往外看,送亲的队伍是往村北口去的。他动动手指,感觉到自己只要一用力身上的妖灵就会碎裂,这场闹剧就结束,但他想了想,还是翘腿坐好了。

  另一边祝子慕又做了一遍当将军的梦,这次他在梦将要结束时听完了自己嘴里的话。

  “还有五里....还有五里我就能见到你了。”

  见谁?

  “老弟!老弟!快醒醒!”

  祝子慕被人大力推摇着,眼前慢慢出现模糊的光,视线聚焦后,他看到了一脸焦急的苏笑笑。

  “你可算醒了。”苏笑笑拢紧身上单薄的睡袍说:“我刚起来喝水,房门没关牢,看见晏大爷闭着眼往楼下走,我叫了他也没反应,走到楼梯那人突然没了。”

  她有些惊慌,两个手不停地冲祝子慕比划,重复说道:“凭空消失啊老弟,凭空消失,吓死我了。”

  祝子慕沉思一会,指指桌边的椅子对她说:“我知道他在哪,你先坐下。”

  “你要去找他吗?”苏笑笑走到椅子边站好

  “要,你在这看着我,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把李小姐叫来。”

  祝子慕说完就倒回床上,把被子裹好闭上眼调息睡觉。

  “你他妈躺下干嘛?去梦里找吗?”苏笑笑被他的动作搞愣了

  “对啊!”祝子慕答的理所当然

  “.......”苏笑笑一阵无语,但最后还是乖乖坐下了。她无奈的看着祝子慕说:“这要是在原来的世界,说啥我也得给你叫个精神病医院的救护车。”

  “嘘。”

  世界安静下来,祝子慕睁开眼,他趴在地上,眼前的地面是一片血迹。他把手里的剑立在地上,扶着它慢慢爬起来,在一片惊呼中又上了马,扬鞭朝南继续跑。

  他胯下的马跑着跑着就变成了黑白花丑马,头上的华发也渐渐被风吹得变了颜色。

  祝子慕手上系着一条红绳,那跟红绳长长的延伸着,另一端系在茫茫夜色中。

  他朝着着红绳连接的方向不停地奔跑,终于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个光点。马蹄踏过河流,带着祝子慕冲向光点。

  光芒散去,祝子慕看到一个送亲的队伍。他骑着马横在队伍前头挡住他们的去路,然后下马朝队尾的轿子奔过去。

  他甩在身后的人和物都炸成一团团桃花瓣散在地上,他身上也越来越疼,但嘴里吐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片片的绿叶。

  终于他掀开了轿帘,轿子里的人穿着嫁衣披着红盖头坐的端端正正,一听到动静就朝他伸出双臂。

  祝子慕抱住她,相拥的一瞬间,两股残灵相撞,他耳边响起“咯咯咔咔”像是碎玻璃被重新拼装起来的声音,记忆也终于变得完整。

  很久以前的西泠村住着两户有故事的人家。

  这两家一户在村北,另一户在村西口。村北的林姓人家原先在京城做生意,本是大富大贵,但不知怎的得罪了朝廷中的权臣,一下子家道中落,一家人逃难似得来南方谋生。祸不单行,南下的路上他们染了病,只有少夫人和小少爷活了下来,孤儿寡母只能带着仅剩的家产就近在西泠村落了脚。

  村西口的陶家靠给村里人浆洗缝补衣物过活,家中只有一个酗酒成性的陶姨和一个叫陶娘的小姑娘。

  林少爷原名林森,村里人口音重,森哥儿森哥儿得叫他,结果叫着叫着就成了“三哥儿”,这个名字传开以后连他娘都开始叫他三哥。陶娘往林家送衣服,也跟着大人叫他三哥儿。别人喊没什么,但每次陶娘站在门口亮嗓子一喊,林三就脸红心热的拿不住书了。

  林森胸有大志,他发誓一定要考取功名重回京城,把林家掉下的尊严重新捡起来。家中还富有时他习过武,师傅说过拳脚不离身,所以他每天早上都到村西口河边无人处练功舞剑。

  陶娘每天早起浆洗衣裳,老远一见他来就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偷看他练功。平日里她受姨娘和别人欺负时,林森总是会帮她出头。不仅如此,林森还会偷偷给她带没见过的吃食,会趁着她有空教她读书练字。

  她觉得林森不光人生的漂亮,还心地善良什么都会,简直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仙哥哥。

  尤其是林森红着脸说以后想娶她的时候,她有种烧了八辈子高香终于被菩萨照顾了的感觉。

  但神仙应该配神仙,不应该是她这样先克死爹再克死娘的硬命丧门星。她想了又想,拒绝了林森。

  林森呢,只是看上去像个仙儿,其实是个十足的倒霉蛋。八岁生日家里破产,九岁生日家里死的只剩娘,十五岁生日跟喜欢的姑娘告白人家不答应,垂头丧气的回到家,第二天娘也死了。等他给他娘办完丧事在山里守完七天灵,回来时正赶上陶娘坐着花轿出村。

  陶娘嫁人前给他把衣服缝补好,想着他爱吃桃子,用偷藏下来的碎银子买了棵桃树种在河边。她留了封信给林森,说自己要嫁到外村,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林森攥着信在床边呆坐了一宿,第二天天亮时找了条白布准备一脖子吊死。

  白布甩过房梁打好扣子,林森站上小凳,刚踮起脚就听见外面喊陶娘回来了。他跑出去看,一顶花轿摇摇晃晃的穿过街巷往村西走,里面还真坐着陶娘。

  回门吗?林森抓住个大妈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陶娘的丈夫新婚当夜犯了心悸病,刚掀了盖头人就抽抽两下直接去阎王殿报到了。

  林森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他收拾收拾自己,好好准备了一番去见陶娘,正巧正赶上陶姨数着钱摔死在石头边,他凑近的时候陶姨还热乎着呢。

  接下来的日子,林森帮着陶娘给她姨娘办了丧事,然后帮她雇伙计做生意。陶娘手里的生意做得很不错,但她挣来的钱不是存着就是托人从城里捎好书回来,她还记得三哥最大的心愿是考取功名为家里人报仇。

  他俩一起盼着那棵河边的桃树开花结果,但是两年过去了,那棵树还是连花都没开过。

  十七岁这年,林森要去应考了。陶娘给他买了一匹马,那马一身黑白花,长得很丑。但店家说这匹马跑的远体力好吃的还少,她就买下了。陶娘还怕他在路上不安全,又给他弄了根解释的棍子拿着。

  陶娘拎着大包小包把林森送到村口,林森一遍又一遍的说等考完回来一定要娶她。陶娘只是笑而不语,这些年林森一提这事她就是这个反应。陶娘只是嘱咐他注意身体,祝他金榜题名,然后带着两个伙计帮他把行李都装点好后回了村子。

  林森牵着匹丑马,手里拎着根棍子,腰边还挂了个饭碗,活像个要饭的。他朝陶娘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才转身上马离开。

  如果说倒霉是一种天赋,那林森真是把这份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一路往北走,还没摸到去京城的路就遇到了战乱,他虽然凭着陶娘给他的那根棍子还有自己的破剑活了下来,但却被卷到战火中不能脱身,领队的将领瞧他有才硬把他拖住扣在军队,害得他错过了考试。

  他离开后的第二十天,陶娘手下的伙计病了,她亲自去给地主家送衣服,不想孙大善人一眼相中了她,托了媒婆去说亲,要下重金娶她做十六房夫人。陶娘自然是不肯,大善人一番打听过后知道了小书生和俏寡妇那点事,便暗里找人伪造信件,说林森已经被卷到战乱里丧命了。

  这话一个人说陶娘不信,两个人说陶娘还是不信,但是满村的人都这么说,陶娘就慌了。

  最后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是一份沾血的应考书,陶娘抱着它哭了一宿,差点哭断了气。

  次日她转遍了村里的祠堂,然后收下了大善人的聘礼。

  陶娘改了软性子,充分发挥自己命硬的优势,在孙家混的风生水起。府院的水虽然深,但和陶娘交过手的人没有能活过三天的。就这样她斗过了其他小妾夫人,顺利熬死公婆丈夫,终于把孙家整个握在手里了。

  但她要的不是那些金银珠宝,她要村里所有的祠堂。

  陶娘让人把村里祠堂的菩萨都撤了,换成男女桃仙,女桃仙像都雕成自己的样子,男桃仙都雕成林森的样子。她自己的像很快就都做好了,但林森并没有留下画像,雕男桃仙的工程因此迟迟没开工。

  与此同时,林森受封做了将军。他在军队里九死一生,终于混出头了。但也就是他受封这一天,新的战报传来,蛮族军队杀到东风镇附近了。

  等他赶到西泠村,之前留下的故事和思念都被敌军的一把火焚了个干干净净,只余陶娘种下的那颗桃树还活着。

  桃树瑟缩在残垣废墟中,细瘦的树干顶着一头稀疏可怜的绿叶随风瑟瑟的飘着,时节正直阳春,但树上没有一朵花。

  林森想寻个老乡问问这些年这棵树有没有开过花。可乡亲故人都已经是灰烬下的一捧黄土,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围着桃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陶娘送他防身的那根棍子埋在了树下。

  残阳如血,林森骑着一匹黑白花的老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战高捷,蛮族被剿尽。很多被战火摧毁的废墟都被朝廷派人清理了,一些城镇在地图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烽烟飘散后有一位林将军横空出世,赫赫战功令世人钦佩。朝廷封给他黄金百万,赐下宅邸让他在京城落了户。

  林将军后来回过一次西泠村,但那次纯属路过。那时他已经换了一匹马,那马看起来相当神气,是朝廷新赏的汗血宝马。林森牵着它在村西头的小河边转了转,清澈的河水映着他的脸,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眼角眉梢已然出现了细纹,皮肤也不似当年饱满,而且胡子拉碴虎背熊腰的还有些吓人。

  他想这下该没人说他像娘们了。

  林森独自走了很久,临近黄昏绕到村口晃悠了半天,最后踮着脚遥遥望了一眼,他看到一片绿油油的树叶,还是没有看到花。

  军号声悠悠响起,老马哧气尥蹶子,林森哄着它,向北一扬鞭,朝着号声去了。

  再之后夕阳悠悠,靠在青山肩头,照着三十年不回还的岁月,一年又一年,春日里夹着花草香的清风吹过安泰盛世,终于吹白了林将军的须发。

  林森六十五卸甲,卸甲后三个月染了病,人越来越不济。他一直未娶,更别提儿女了。他总是想要是陶娘还在,估计他的孙子已经跑的满院子都是了。

  他病着病着就不能走了,成天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不叫唤的时候就听卫兵说说朝中军情,听说盛世安定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一听哪起战祸了就继续叫唤。

  有天卫兵来给他讲军情,说是起了战祸。他一听立刻就开始叫唤,但听到卫兵说的作战防御地点时,林森腾的就坐起来了。卫兵和佣人吓了一跳,但接下来林森的行为更惊悚。他竟然把盔甲翻了出来,请下兵令出军平乱去了。

  林森一路南下,一把老骨头在马上越颠越散。他想这一仗不能输,输了桃树就没了,桃树没了就再也等不到桃子了。

  但最后林将军还是没撑到出东风镇,他和他的盔甲永远留在了青山孤冢里,从此他和陶娘永远只差五里地。

  也是同一年,西泠村里突然冒出大片的桃树,开起了常年不败的桃花。

  桃花的香气飘散开,红轿中紧紧相拥的白发将军和穿着红嫁衣的瘦弱女子碎成了一地粉白花屑,一阵风刮过,它们纠缠而起,随风飘向天际。

  他们飞远后,红轿也消失了。祝子慕手上的红绳变成了一缕打着结的头发,而发结另一边连着的脑袋还罩在一张红盖头下。

  祝子慕看着晏怀予都把红嫁衣撑崩了还是动也不动,于是伸出手把他盖头掀了。晏怀予笑的眼眸弯弯的,拉着他的手说:“官人掀了盖头就得负责啊。”

  “娘子放心。”祝子慕拍拍他的手道:“为夫炖猪肉的手艺可棒了。”

  “是吗?我验验。”晏怀予说着倾身吻上他。

  两个人吻了很久才分开,晏怀予紧紧抱着祝子慕,大手在他背上顺抚,哄猫似的时不时轻拍他两下。祝子慕的脑袋搭在他肩头,眼中一片雾气弥漫,他隐约看见河边不远处的那棵桃树绿叶落了,开起了片片桃花。

  “我们该醒了。”晏怀予轻声道

  祝子慕点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

  几分钟之后,两人同时从客栈的床上坐起来,苏笑笑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扔出去砸了个粉碎。

  “哪.....哪.....哪来的?”苏笑笑指着晏怀予,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直都在啊。”祝子慕拍拍晏怀予的胸脯子

  “我叫你的时候明明没有!”苏笑笑十分崩溃

  “有的。”祝子慕又拍了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证明晏怀予是真实存在的。

  苏笑笑双手抱住头,眼神迷茫的说:“.....我.....是我没睡醒吗?我明明看到他从我门前走过去啊。”

  “是幻觉。”祝子慕揉揉晏怀予被自己拍红的的大白胸脯对她说:“你再去睡会吧。”

  晏怀予的确一直都在床上,只不过陶娘张开的幻境把他罩住了,一时之间这个人变透明了而已。至于苏笑笑门口走过的身影,估计也是陶娘的幻境造成的,只是幻影而已。祝子慕和晏怀予的发丝相连,一早知道他还在床上,但是事态紧急,他没来及告诉苏笑笑就赶着到梦里找人去了。

  苏笑笑难以理解,她使劲晃晃脑袋,一脸纠结的回屋补觉去了。

  她走后,祝子慕和晏怀予也躺下好好睡了一觉。

  两个人睡得十分舒服,没有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后都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王展和李清溪白天去拜访了老侯爷的朋友,拿回了不少好东西来。这些东西中字画占一半,剩下的是一些补品。五个人凑在一起把这些价值连城的字画挨个打开来看,看到最后一幅画时,祝子慕看到卷轴上写着“桃花将军年二十二像。”

  他把卷轴平铺开来,屋里的几个人全都看直了眼。

  画像上的桃花将军还很年轻,他抱着头盔,笑的温文尔雅,身上还带着一股书生气。最主要的是这人长得和祝子慕一模一样,只不过祝子慕眼角比他多了个泪痣。

  几个人的目光不停在祝子慕的脸和画之间来回移动,李清溪摸摸画看着祝子慕说:“难怪将军非要附在祝公子身上。”

  “我就说楼梯拐角那幅画上的人跟你长得像。”晏怀予淡淡的说。

  祝子慕摸着脸,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其他人回房间后,他问了晏怀予一个问题。

  “要是以后我也老成画上那样怎么办?”

  晏怀予露出一个笑容缓缓道:“照睡不误。”

  祝子慕被他笑的打了个哆嗦,点点头对他夸赞道:“你可真是比禽兽厉害多了。”

  次日一早,祝子慕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问店家要热水。但一眼扫过去店小二没看到,只看到了穿戴整齐的苏笑笑。

  苏笑笑朝他招招手,祝子慕揉着眼睛走过去,苏笑笑一伸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说:“老弟,我要回天界啦,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人界也没什么好玩的。”

  祝子慕刚睡醒脑袋晕晕乎乎的,打着哈欠对她说:“知道了,你一路顺风。”

  苏笑笑想了想,进屋写了张纸条塞给他说:“有事没事的常来信啊。”

  “好。”祝子慕把纸条收好,抬脸看着苏笑笑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的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苏笑笑叹了口气,笑着轻轻说了声:“没有。”

  “走了啊。”她拍拍祝子慕的肩膀,拎起放在地上的包袱,转身离开了。

  祝子慕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也说不上来。他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扭头继续找热水去了。

  在东风镇的这几天祝子慕几乎一直躺在床上,今天趁着天气好,他和晏怀予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阅岚阁转转,等回来后就启程换个地方游玩。

  到了阅岚阁的桃花林,祝子慕撒开了欢,披着一身桃粉清香拽着晏怀予又打又闹。晏怀予由着他闹,一边逗着他一边把他脑袋上的花瓣抚掉。

  他们正玩着,不远处小凉亭阁楼上一个探身摘花的小姑娘脚下踩空了,她身子一歪,尖叫着从四五米高的阁楼上摔了下来。

  祝子慕运起灵力,纵身一跃踩着空中的花瓣,带着云雾飞过去稳稳接下了小姑娘。

  一片喝彩叫好声起,晏怀予环着胸吹了个口哨,对站在一边的小孩说:“知道那是谁吗?”

  “谁啊?”小孩嘴里的糖葫芦都掉出来了

  “那是老子的神仙哥哥”

  晏怀予得意洋洋的,说完朝着祝子慕喊了声:“夫君啊,快回来!”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祝子慕红着脸把小姑娘交给赶来的孩子他娘手里,然后撸起袖子攥紧拳头打猪去了。

  一个披着斗篷的纤瘦身影夹在人群里看了他们一会,看他们走远后她一闪身离开桃花林爬上了阅岚阁顶层的平台。

  平台上只有两个人在下棋,坐在棋盘左侧的女子正认真的研究着棋局,而他对面的男人显然没什么兴致。

  男人斜倚在栏杆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的桃林和人群,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后开口问道:“看清了吗?”

  “看清了。”翎芝脱下斗篷露出脸来跪下道:“祝公子是和肖公子在一起。”

  “肖公子?”祁烽冷笑一声,阳光照着他阴暗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骇人,“是肖公子还是晏少君?”

  翎芝垂下头说:“确实和画像上的晏君更像一些。”

  祁烽沉默下来,指缝中冒出火星,被攥着的信封连同里面的花笺慢慢变成了灰烬。

  “殿下,克敌制胜不在一兵一卒,也不在一朝一夕之间。”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挪动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笑着开口道:“早晚而已。”

  祁烽看着棋盘,表情慢慢恢复平和,他抖抖手上的灰,把它们从楼上撒下去,然后从玉盒中捏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

  白白的棋子上沾了一层灰,被祁烽放到了一群黑子中。它旁边本来还有一颗干干净净的白子,但祁烽放下新子后就将它捏起来放到了手心。

  祁烽看着掌心的棋子轻笑道:“是啊,早晚而已。”

  他说着收拢五指,遮住了白子的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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