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殒玉六
第27章殒玉（六）
一行人听了韩盈儿的话，往江市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镜江桥关，他们便沿岸找起摆渡的船家。镜江城水路通达，摆渡的船家的种类也多，有的船家的船多，便收取押金，租船人自行使用船只，不再设专门的船夫摆渡。只是这种船，一般收费都很高。
韩盈儿的状态不稳定，多一个陌生人在身边就是多一份风险。他们也只好付下两倍的船金，租了一艘能“自驾游”的船。
这个时段已经过了早市，整个江市彻底打开，各式各类的商品都摆上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从外面进口的奇珍异货到本地的名物特产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游船画舫，歌舞声混着菜肴酒香轻轻飘在江面。祝子慕来回看着，把眼睛都看花了。
韩小姐也无比激动，她红着脸问他们：“我可以要东西吗？”
“当然可以！”她的未婚夫拍着胸脯十分大方道：“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韩盈儿欣喜之极，趴在船头往两边卖东西的船上看。
徐公子看着她，小声对祝子慕说道：“她以前经常来游江啊，怎么像第一次来似得。”
“确实是第一次，你也别问那么多了。”祝子慕怜悯的看着韩盈儿，别说游江了，恐怕前几天的酥糖都是她第一次吃。
“她以前不爱说话，总有心事的样子，现在这样倒开朗许多。”徐公子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戳戳祝子慕，不好意思道：“我没带钱袋，身上的钱只够船费……一会她要什么，你先帮我垫上啊。”
祝子正在划船，听了他这话，差点把桨扔到江里。他崩溃的说：“我也没带啊。”
他早上一醒来就被小侯爷叫下楼了，现在浑身上下只带了一把剑，连符纸都是从韩小姐的房间翻出来的。
徐公子和祝子慕正大眼瞪小眼，肖夜靠在船边淡淡的开口道：“我带了。”
两人听到他这话，同时松了一口气，向肖夜投向崇敬的目光。
韩盈儿这一路也没客气，买了一堆东西，基本都是玩具和吃的。到了中午几个人干脆就在江上找了个船舫吃饭。祝子慕眼看着肖夜的钱袋子瘪下去，不禁有点替他心疼。
肖夜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师兄，我忘了跟你说，出门的时候我拿错了，这是你的钱袋。”
祝子慕发出一声惨叫，他拿过那个钱袋一看，还真是他的，里面已经毛都不剩了。
肖夜无辜的说：“我本来想拿回去换我的，但是一想你都有钱去勾栏院了，游江这点钱肯定还是够的。”
祝子慕气的牙痒痒，这猪崽子要不是故意的，他就改姓猪。
徐公子抱歉道：“等回去我一定补给你。”
祝子慕抬起头，看着在船头玩风车的韩盈儿，沉默了一会，笑着说：“不用了。”
他打定主意要再去一趟韩府，这次非得把韩家那些畜生的小金库搬空了不可。
江市游尽，祝子慕喊着肖夜把船掉头，一路返回他们来的地方。靠岸还船时已是黄昏，祝子慕问韩盈儿：“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韩盈儿看着他，眨眨眼道：“我能跟您说句悄悄话吗？”
祝子慕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带着韩盈儿走的离徐福纪他们远一些。韩盈儿见拉开距离，小声的问祝子慕：“哥哥，你是不是神仙啊？”
“算是吧。”祝子慕想了想道
“那你是不是能看出来我是小畅啊？”韩盈儿看着他轻轻的说
祝子慕惊得瞪大眼睛看着她，他以为灵识相融，周畅根本不记得她自己是谁。他盯着眼前的姑娘许久，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你不要告诉弟弟哦。”韩盈儿乞求道
“弟弟？”祝子慕疑惑的看着她，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回头指了指徐福纪问她：“你是说他吗？”
韩盈儿点点头：“那天我回家和大夫人还有爹爹爷爷他们吃饭，当时还有个弟弟。我给他们做了饭，他们都吃饱了，后来他来接我看戏，给我买糖吃，我娘说她要是给我生个弟弟，一定会叫弟弟带我看戏，给我买糖吃。梁叔说我娘就是去给我生弟弟去了才没法回来照顾我，所以他肯定是我弟弟。”
祝子努力的捋顺她话里的信息，慢慢的明白了起来。应该是有人趁着韩小姐到裕慈庙上香，把周畅放出来附到她身上报复韩家，可周畅却以为这是放她回家和家里人团聚。周畅主要的残灵附在韩盈儿身上，与韩盈儿的神识相融，她其他的残灵则附在韩家其他四口人身上，过家家般的好好吃了顿“团圆饭”。既然如此……
“你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对吗？”祝子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知道。”韩盈儿眼神黯淡
祝子慕皱着眉看她，忍不住问：“你不恨吗？”
“什么是恨？”韩盈儿眼神清澈，歪着头问他
祝子慕瞬间语塞，一股气噎在他胸口上不来也下去，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宁愿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个满眼怨恨的恶鬼。
韩盈儿见他不说话，又看了一眼天色，着急道：“哥哥，我得去陪我娘了，应该就不回来了，你让弟弟不要伤心。”
祝子慕闻言一愣，开口问她：“你知道你娘在哪？”韩盈儿笑着答道：“放我回家的姐姐跟我说了路。”
“那姐姐长什么样子？”祝子慕继续问
韩盈儿摇摇头，小声说：“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样子，但是她一说话，空气里就香香的。”
“好吧”祝子慕慢慢说道，他看着眼前的人，心乱如麻。他沉默了一会，轻轻问韩盈儿：“你自己不害怕吗？我陪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好啊好啊”韩盈儿欢快的拍起手
他拉起韩盈儿，回到肖夜和徐福纪面前，对他们说道：“我送她回家。”
祝子慕说完后又趴在肖夜耳边小声说：“阿夜，你带徐公子回客栈，然后喊上大师兄他们去城外的乱葬岗，纸人或者玚圭大概在那里。”
肖夜看了他一眼，着急道：“我也去。”
祝子慕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你不能去，凭咱们两个未必能成做什么，太危险了。你去把人喊来，越快越好。”
“那我带她去！”肖夜说罢就去扯韩盈儿
韩盈儿被他吓坏了，拼命往祝子慕身后躲。祝子慕按住肖夜的手，一字一句道：“带徐公子回去。”
肖夜看着他，一咬牙，拎起尚处于懵逼状态的徐福纪，往客栈的方向跑去。
祝子慕看他跑远，让韩盈儿带路，跟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不出所料，韩盈儿要去的地方果然是乱葬岗。只是路程崎岖，七拐八拐的，他和韩盈儿走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祝子慕看着韩盈儿奔向一片荒凉的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路上韩盈儿跟他说了许多关于她母亲周氏的事。
周氏一生凄惨，却始终向善，即便在韩家受尽屈辱，也没有教她女儿去怨恨。而周畅也一直把韩五口当做家人。
祝子慕觉得难过，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周氏母女的结局，但仔细一想，似乎这样的结局又是冥冥中注定的。弱小的“善”碰上强大的“恶”，不过是试图用萤火点亮黑夜罢了。
他看着最后一丝余光即将消失在天边，扭头看向身后的路，肖夜他们还没有到。他又把目光转向不停在荒地上寻找母亲的韩盈儿，心里有些发慌。
他出门时在韩盈儿身上放了两道封魂符。自己身上只带了洛平和两道符咒，一会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怕是很难控制得住场面。不过他很庆幸没有把肖夜带来，这种情况危险系数还是挺高的，而且徐公子确实有点古怪，放他单独去找人绝对不妥。
黑夜终于还是彻底降临了。祝子慕在掌心升起火团，心里愈发不安。他大着胆子走进乱葬岗的荒地，慢慢接近韩盈儿。
“找到了吗？”祝子慕轻轻问她，火光下韩盈儿的脸色相当难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祝子慕抓起她的手探了下脉，即便他对医术不怎么了解，也依然能感觉到，韩盈儿这具肉体快不行了。封魂咒，能在她身死后封住她的魂魄两个时辰。如果这个期间内大师兄他们还是来不了，找不到周畅的纸人和玚圭，那么周畅尚有明确善念的主要残灵消散，她分裂出的其他残灵就会化成只知吃人的恶灵。
韩盈儿摇摇头，慢慢蹲下去，双手扶在地面上剧烈的喘息。她怕是要不行了，祝子慕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升起更多的火团，让它们往四周散开。他借着火光四处张望，可这一大片乱葬岗，除了一些地面上的尸骨和破木牌，根本看不到什么纸人或者玉石。
忽然间，一阵冷风吹过，祝子慕升起的火团尽数熄灭，韩盈儿也断了气，栽倒在地上。
一股寒意爬上祝子慕心头，他抱住韩盈儿的尸体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慢慢的，乱葬岗的土地上升起许许多多的白灯笼，幽幽的照着祝子慕身边的景色。
乱葬岗已经不再是一片荒地，而是变成浅浅的水面。无数双半透明的手从水面伸出来，许多灵魂从地上挣扎而起，他们痛苦的嚎叫着，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块土地。祝子慕看着怀里的韩盈儿，她衣襟处冒着幽幽蓝火，是封魂符正在燃烧。
祝子慕满身是汗，却一点也动不得。亡灵们的嚎叫慢慢停了下来，他们漂浮在地面上，向一个方向看去。
祝子慕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朱门。那道朱门慢慢打开，祝子慕脚下的的水面也开始向着朱门流动，亡灵们慢慢向着朱门飘去。这时朱门里出现了鬼差的身影，那两具披着枯皮的骷髅站在门的两边。
抓着铃鼓的鬼差慢慢的拍打着铃鼓，一些不愿移动的亡灵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也慢慢向门飘去。祝子慕听到那鼓声，身体不由自主的要动起来，他咬住牙，抱紧韩盈儿在心里默念定身诀。
定身诀起了效果，祝子慕没有再向前移动。但另一只抓着锁链的鬼差注意到了他，那鬼差发出尖锐的笑声，手中的锁链如同活了一般冲向祝子慕，同时水面下也钻出了许多锁链，它们死死的把祝子慕和韩盈儿缠住，然后往朱门处拖去。
祝子慕彻底绝望了，他眼看着那扇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完了吗？真的没有谁能救他了吗？
忽然，鬼差的笑声和前进的锁链停住了，祝子慕再一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这两天一直包裹他睡眠的香气。他脚下的水面生出无数朵黑色的水莲，那些水莲攀上锁链，锁链轻轻颤动，然后全部碎成了粉末。
祝子慕身上的桎梏消失，他一下子失去力气的倒下去，手也松开了韩盈儿。他使劲抓着韩盈儿的一只衣袖，扭头向后看去，只见远处漂浮着一尊轿撵，那轿撵四角挂着银铃，顶上盘着一只黑龙，四周是层层的帘帐，风一过，似乎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祝子慕身下长出一朵巨大的黑莲，托着他往轿撵处飘去。他竭力抓着的韩盈儿的衣袖在这过程中撕断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能伏在莲花上眼睁睁看着韩盈儿掉进浅水里，飘向朱门。
莲花托着祝子慕离开水面，将他送进轿撵。进入轿撵后，莲花谢落，祝子慕落进一个怀抱。他努力抬起头，只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帘帐遮挡着外面的光，他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那个人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跑了一样。
祝子慕从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他看到韩盈儿的身体上分离出一个女童的魂魄，那魂魄离了韩盈儿的身体后就奔向朱门附近一个妇人的灵魂。
那是……周氏？
看着韩盈儿和那个妇人手拉手走进了朱门。不知道为什么，他彻底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抱着他的人的怀里，贪婪的嗅着他身上那股香气。
那个人伸出手，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沉声道：“睡吧。”
那只手有些凉，但十分舒服，那声音也是，低沉却很温柔。祝子慕听了他的话，合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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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盈儿欣喜之极，趴在船头往两边卖东西的船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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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市游尽，祝子慕喊着肖夜把船掉头，一路返回他们来的地方。靠岸还船时已是黄昏，祝子慕问韩盈儿：“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韩盈儿看着他，眨眨眼道：“我能跟您说句悄悄话吗？”
祝子慕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带着韩盈儿走的离徐福纪他们远一些。韩盈儿见拉开距离，小声的问祝子慕：“哥哥，你是不是神仙啊？”
“算是吧。”祝子慕想了想道
“那你是不是能看出来我是小畅啊？”韩盈儿看着他轻轻的说
祝子慕惊得瞪大眼睛看着她，他以为灵识相融，周畅根本不记得她自己是谁。他盯着眼前的姑娘许久，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你不要告诉弟弟哦。”韩盈儿乞求道
“弟弟？”祝子慕疑惑的看着她，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回头指了指徐福纪问她：“你是说他吗？”
韩盈儿点点头：“那天我回家和大夫人还有爹爹爷爷他们吃饭，当时还有个弟弟。我给他们做了饭，他们都吃饱了，后来他来接我看戏，给我买糖吃，我娘说她要是给我生个弟弟，一定会叫弟弟带我看戏，给我买糖吃。梁叔说我娘就是去给我生弟弟去了才没法回来照顾我，所以他肯定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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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慕皱着眉看她，忍不住问：“你不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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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慕瞬间语塞，一股气噎在他胸口上不来也下去，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宁愿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个满眼怨恨的恶鬼。
韩盈儿见他不说话，又看了一眼天色，着急道：“哥哥，我得去陪我娘了，应该就不回来了，你让弟弟不要伤心。”
祝子慕闻言一愣，开口问她：“你知道你娘在哪？”韩盈儿笑着答道：“放我回家的姐姐跟我说了路。”
“那姐姐长什么样子？”祝子慕继续问
韩盈儿摇摇头，小声说：“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样子，但是她一说话，空气里就香香的。”
“好吧”祝子慕慢慢说道，他看着眼前的人，心乱如麻。他沉默了一会，轻轻问韩盈儿：“你自己不害怕吗？我陪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好啊好啊”韩盈儿欢快的拍起手
他拉起韩盈儿，回到肖夜和徐福纪面前，对他们说道：“我送她回家。”
祝子慕说完后又趴在肖夜耳边小声说：“阿夜，你带徐公子回客栈，然后喊上大师兄他们去城外的乱葬岗，纸人或者玚圭大概在那里。”
肖夜看了他一眼，着急道：“我也去。”
祝子慕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你不能去，凭咱们两个未必能成做什么，太危险了。你去把人喊来，越快越好。”
“那我带她去！”肖夜说罢就去扯韩盈儿
韩盈儿被他吓坏了，拼命往祝子慕身后躲。祝子慕按住肖夜的手，一字一句道：“带徐公子回去。”
肖夜看着他，一咬牙，拎起尚处于懵逼状态的徐福纪，往客栈的方向跑去。
祝子慕看他跑远，让韩盈儿带路，跟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不出所料，韩盈儿要去的地方果然是乱葬岗。只是路程崎岖，七拐八拐的，他和韩盈儿走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祝子慕看着韩盈儿奔向一片荒凉的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路上韩盈儿跟他说了许多关于她母亲周氏的事。
周氏一生凄惨，却始终向善，即便在韩家受尽屈辱，也没有教她女儿去怨恨。而周畅也一直把韩五口当做家人。
祝子慕觉得难过，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周氏母女的结局，但仔细一想，似乎这样的结局又是冥冥中注定的。弱小的“善”碰上强大的“恶”，不过是试图用萤火点亮黑夜罢了。
他看着最后一丝余光即将消失在天边，扭头看向身后的路，肖夜他们还没有到。他又把目光转向不停在荒地上寻找母亲的韩盈儿，心里有些发慌。
他出门时在韩盈儿身上放了两道封魂符。自己身上只带了洛平和两道符咒，一会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怕是很难控制得住场面。不过他很庆幸没有把肖夜带来，这种情况危险系数还是挺高的，而且徐公子确实有点古怪，放他单独去找人绝对不妥。
黑夜终于还是彻底降临了。祝子慕在掌心升起火团，心里愈发不安。他大着胆子走进乱葬岗的荒地，慢慢接近韩盈儿。
“找到了吗？”祝子慕轻轻问她，火光下韩盈儿的脸色相当难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祝子慕抓起她的手探了下脉，即便他对医术不怎么了解，也依然能感觉到，韩盈儿这具肉体快不行了。封魂咒，能在她身死后封住她的魂魄两个时辰。如果这个期间内大师兄他们还是来不了，找不到周畅的纸人和玚圭，那么周畅尚有明确善念的主要残灵消散，她分裂出的其他残灵就会化成只知吃人的恶灵。
韩盈儿摇摇头，慢慢蹲下去，双手扶在地面上剧烈的喘息。她怕是要不行了，祝子慕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升起更多的火团，让它们往四周散开。他借着火光四处张望，可这一大片乱葬岗，除了一些地面上的尸骨和破木牌，根本看不到什么纸人或者玉石。
忽然间，一阵冷风吹过，祝子慕升起的火团尽数熄灭，韩盈儿也断了气，栽倒在地上。
一股寒意爬上祝子慕心头，他抱住韩盈儿的尸体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慢慢的，乱葬岗的土地上升起许许多多的白灯笼，幽幽的照着祝子慕身边的景色。
乱葬岗已经不再是一片荒地，而是变成浅浅的水面。无数双半透明的手从水面伸出来，许多灵魂从地上挣扎而起，他们痛苦的嚎叫着，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块土地。祝子慕看着怀里的韩盈儿，她衣襟处冒着幽幽蓝火，是封魂符正在燃烧。
祝子慕满身是汗，却一点也动不得。亡灵们的嚎叫慢慢停了下来，他们漂浮在地面上，向一个方向看去。
祝子慕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朱门。那道朱门慢慢打开，祝子慕脚下的的水面也开始向着朱门流动，亡灵们慢慢向着朱门飘去。这时朱门里出现了鬼差的身影，那两具披着枯皮的骷髅站在门的两边。
抓着铃鼓的鬼差慢慢的拍打着铃鼓，一些不愿移动的亡灵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也慢慢向门飘去。祝子慕听到那鼓声，身体不由自主的要动起来，他咬住牙，抱紧韩盈儿在心里默念定身诀。
定身诀起了效果，祝子慕没有再向前移动。但另一只抓着锁链的鬼差注意到了他，那鬼差发出尖锐的笑声，手中的锁链如同活了一般冲向祝子慕，同时水面下也钻出了许多锁链，它们死死的把祝子慕和韩盈儿缠住，然后往朱门处拖去。
祝子慕彻底绝望了，他眼看着那扇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完了吗？真的没有谁能救他了吗？
忽然，鬼差的笑声和前进的锁链停住了，祝子慕再一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这两天一直包裹他睡眠的香气。他脚下的水面生出无数朵黑色的水莲，那些水莲攀上锁链，锁链轻轻颤动，然后全部碎成了粉末。
祝子慕身上的桎梏消失，他一下子失去力气的倒下去，手也松开了韩盈儿。他使劲抓着韩盈儿的一只衣袖，扭头向后看去，只见远处漂浮着一尊轿撵，那轿撵四角挂着银铃，顶上盘着一只黑龙，四周是层层的帘帐，风一过，似乎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祝子慕身下长出一朵巨大的黑莲，托着他往轿撵处飘去。他竭力抓着的韩盈儿的衣袖在这过程中撕断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能伏在莲花上眼睁睁看着韩盈儿掉进浅水里，飘向朱门。
莲花托着祝子慕离开水面，将他送进轿撵。进入轿撵后，莲花谢落，祝子慕落进一个怀抱。他努力抬起头，只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帘帐遮挡着外面的光，他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那个人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跑了一样。
祝子慕从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他看到韩盈儿的身体上分离出一个女童的魂魄，那魂魄离了韩盈儿的身体后就奔向朱门附近一个妇人的灵魂。
那是……周氏？
看着韩盈儿和那个妇人手拉手走进了朱门。不知道为什么，他彻底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抱着他的人的怀里，贪婪的嗅着他身上那股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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