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靖温下
第11章靖温（下）
祝子慕从学堂出来，发现小侯爷不见了。留守清扫的弟子告诉他，小侯爷被他哥叫走了，说是家里有事要说，明天再来找他。祝子慕便自己去了医仙馆，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他了。
师尊拜托他的不是别的事，又是带孩子。
他在小刘庄发现的有灵核和金丹的少年被带回山上疗伤了。这个少年灵核金丹俱全，据他自己说是父母都早已亡故，他四处流浪才到了小刘庄。师尊说看他着实可怜，又有天分，就收入门下了。这个孩子算是祝子慕救下来的，不如就由他带着，祝子慕课业学得还不错，还能给这个孩子补补课。祝子慕答应下来，然后得知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祝子慕走到站在医仙馆门口的少年面前。少年已经褪去褴褛的衣物，脸上的血污也擦干净了，一头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现下已经能清楚地看清面容。
这个少年比祝子慕矮半头，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他五官生的十分精致。少年的脸庞初见分明的棱角，眉宇间英气十足，可称眉若刀裁，目似点漆；他也生了一双桃花眼，但是和祝子慕的不一样，这双眼睛更见狭长一些，多少透着点邪气，鼻梁也是高挺，只是薄唇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可能是受伤的缘故。
这是祝子慕除了祁烽以外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了。他心想，搞不好这小子长大了能比祁烽还好看。
“肖夜是吧？还记得我吗？”祝子慕跟他搭话
孩子哪都挺好，就是名字有点开胃。
少年只是仰起脸看着他，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祝子慕有点尴尬，自己该不会认错认了吧，祝子慕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问道“是我认错人了吗....我看着像啊。”
少年嗯了一声，祝子慕的脸红透了，赶紧跑进医仙馆找人，结果医仙告诉他，外面那个少年就是他要找的人没错。祝子慕窝了一肚子火又跑出来，那小孩倒也没乱跑，站在原地背着手看他。
“你嗯什么嗯，害我白兜一圈。”祝子慕很想进行暴力教育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师兄，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小孩的语气欠嗖嗖的，把祝子慕心头的火又点高一分。
祝子慕深呼吸一下，道：“吃你这种小孩长大的。”
他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好青年，不能对小孩吐脏话，也不能拿小孩给刀开刃。他忍，他还能忍，他深深的觉得在这个世界，长得特别好看的多半脾气特别狗。
祝子慕把肖夜带到居所，把自己和肖夜的药都煮上。他们两个都需要再喝药休息两天，肖夜是伤的比较重，祝子慕是好些天没吃饭虚的。祝子慕煮上药回进了寝室，一进来就看到肖夜坐在桌子前面啃点心。
祝子慕看着他，扭头又进了厨房，没一会就端出一碗清汤面给他放到桌子上，对他道：“吃点正经饭吧。”
肖夜一点都没跟他客气，接过碗来吃了个干净，吃完饭抹抹嘴问他：“你手艺还行啊，煮小孩吃练出来的吗？”
祝子慕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点心，笑道：“不是，我一般只拿小孩涮火锅。”
肖夜嚼着点心含糊不清的接茬：“那你可真没品味。”
祝子慕没再搭理他，拿起空碗进了厨房，又换了两碗汤药出来。他按着满地扑腾的小兔崽子，连哄带打的灌了一碗药，然后给自己也灌了一碗。到了睡觉的时候，祝子慕本来想把许东云的床榻收拾出来给肖夜睡，没想到自己一洗漱完就看见肖夜钻在自己的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看着他。
“那是我的床，你睡那张床，给你收拾好了。”祝子慕指了指许东云的床，伸手要把肖夜从被子里弄出来。
肖夜相当灵活，裹着被子打了个滚，躲开了。
“我不去，这张床舒服。”肖夜无赖道
祝子慕扭头看了看许东云的床，想了想，然后一把扯住肖夜身上的被子，使劲一拉，肖夜没抓稳，整个人往里滚了滚。等他爬起来，就看见祝子慕裹好被子躺了下来。
“你有做师兄的样子吗？”肖夜挑眉看他。这张床并不大，他们两个睡实在有点挤。
“有啊，我给你备了床铺，是你自己不去睡。”祝子慕道。其实是他不能睡许东云的铺子，他怕躺上去，所有整理好的思绪就又崩溃了。
肖夜哼了一声，没有下床，直接就那么躺下睡了。祝子慕没有再赶他，只是夜很深了也没能睡着。
床头那盏小灯一直亮着，他翻了个身，在昏暗的光里看见了肖夜的睡颜。祝子慕叹了口气，抻抻被子把肖夜罩住，自己也合上眼睛。祝子慕慢慢睡着了，然而肖夜却悄悄张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起他来。
第二天一早，祝子慕还在院子里洗脸，小侯爷就带着早饭来了。
祝子慕在院子里摆上小桌，死活叫不起来肖夜，就跟小侯爷两个人在院子里吃起来。吃完饭小侯爷小心翼翼的跟祝子慕说，今天是许东云的头七，一会他家里会来人把他的东西都带走。许东云尚未成年，师尊会在后山腰的墓园给他立碑，而他的骨灰会留在麓萝峰的英魂殿。祝子慕知道那个墓园，但没见过英灵殿，大概是和隽武阁一样被师尊用仙法隐匿起来了。
祝子慕沉默了好一会，对小侯爷说：“下午我们去看看他。”
小侯爷红着眼点点头。他们一起在院子里坐了一会，没说什么话，太阳暖洋洋的晒着他们各自的心思。
巳时将过，叙阳小院的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朴素服饰的女子带着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女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十分憔悴，见到王展和祝子慕便打起精神微笑行礼。她是许东云的姐姐，代家里来帮许东云收拾遗物。祝子慕把他们领进屋去，帮着收拾。肖夜被他们吵醒，也没起床，就趴在被子里看他们收拾。
许东云的生活相当简单，所有东西收拾出来也没装满两个箱子。祝子慕看着那两个箱子，心里不住的难受。收拾完毕，祝子慕拉住许小姐问了一些事情，才跟她道别。
祝子慕中午把铃铛也叫了出来，喊上肖夜和小侯爷，带着他们去了饕餮堂二楼包了不少食材回来。他久违的生火做饭，摆了整整一桌子菜，还给铃铛包了几个小兔子模样的豆沙包。肖夜和小侯爷吃的两眼放光，祝子慕也吃了这些天第一顿饱饭。吃完还把白虎放了出来，祝子慕给它拿了几根棒骨，白虎并不理会，倒是铃铛给的豆沙包吃了好几个。
“这东西现在改吃素了吗？”肖夜环着胳膊看白虎，祝子慕也好奇的看着白虎吃豆沙包。只有小侯爷，他是真的PTSD了，恨不得爬到树上，死都不敢凑进一步。
他们收拾了一下，祝子慕进屋写了一张纸条，拿了一罐私藏的酒，一行人便带着一只老虎跑到了后山山腰。
祝子慕很快就找到了许东云的碑，在墓园林立的石碑中，许东云这一座是最新的，很好辨认。祝子慕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纸条，展开看了看，上面是他亲手写的“靖温”二字。这两个是他向许小姐问的，是许家为许东云拟好的字号，就等着许东云学成回来，在为他举办成人仪式时授予他。这是许东云最期待的礼物。
祝子慕看着这两个字，温和有礼，胸有远志，再适合许东云不过了。他把纸条折起来，燃火焚烧。纸条燃尽，他和小侯爷一人敬了许东云一杯酒，然后沉默着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才跟许东云告别。
他们知道，这一别，那个善良的少年就永远留在这重重青山之间了。
他们回去的路上走得很慢，铃铛骑在祝子慕脖子上，小侯爷轻声跟跟祝子慕聊天，肖夜和白虎跟在他们身后，慢慢的气氛也暖和起来。
他们走到一处开着一片片不知名小花的山坡，白虎奔出去，在山坡上玩起来了。铃铛冲着白虎挥手喊道：“洛平！”
白虎听到声音跑了回来，祝子慕把铃铛放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白虎给摸完扭头又跑开。
祝子慕看着它，忽然想起这个白虎没有名字，他中午的时候似乎是让铃铛给白虎起名来着。
祝子慕拎着根树枝看白虎在远处的草地上撒欢打滚，偏过头问铃铛：“你刚刚叫他什么？”
“洛平啊”铃铛眨眨眼“不是你让我给他取个名字吗”
“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祝子慕很费解
“虎落平阳被犬欺”
“……”
肖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道：“这名字挺不错啊。”
小侯爷被白虎吓到了，他死拽着祝子慕，紧张的没听到他们的对话。等回过神来又拽着祝子慕一直问他们说了什么。
祝子慕扶着额头，看着满天红霞，忽然觉得时间又开始往前走了。
道阻且长，且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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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慕从学堂出来，发现小侯爷不见了。留守清扫的弟子告诉他，小侯爷被他哥叫走了，说是家里有事要说，明天再来找他。祝子慕便自己去了医仙馆，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他了。
师尊拜托他的不是别的事，又是带孩子。
他在小刘庄发现的有灵核和金丹的少年被带回山上疗伤了。这个少年灵核金丹俱全，据他自己说是父母都早已亡故，他四处流浪才到了小刘庄。师尊说看他着实可怜，又有天分，就收入门下了。这个孩子算是祝子慕救下来的，不如就由他带着，祝子慕课业学得还不错，还能给这个孩子补补课。祝子慕答应下来，然后得知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祝子慕走到站在医仙馆门口的少年面前。少年已经褪去褴褛的衣物，脸上的血污也擦干净了，一头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现下已经能清楚地看清面容。
这个少年比祝子慕矮半头，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他五官生的十分精致。少年的脸庞初见分明的棱角，眉宇间英气十足，可称眉若刀裁，目似点漆；他也生了一双桃花眼，但是和祝子慕的不一样，这双眼睛更见狭长一些，多少透着点邪气，鼻梁也是高挺，只是薄唇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可能是受伤的缘故。
这是祝子慕除了祁烽以外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了。他心想，搞不好这小子长大了能比祁烽还好看。
“肖夜是吧？还记得我吗？”祝子慕跟他搭话
孩子哪都挺好，就是名字有点开胃。
少年只是仰起脸看着他，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祝子慕有点尴尬，自己该不会认错认了吧，祝子慕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问道“是我认错人了吗....我看着像啊。”
少年嗯了一声，祝子慕的脸红透了，赶紧跑进医仙馆找人，结果医仙告诉他，外面那个少年就是他要找的人没错。祝子慕窝了一肚子火又跑出来，那小孩倒也没乱跑，站在原地背着手看他。
“你嗯什么嗯，害我白兜一圈。”祝子慕很想进行暴力教育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师兄，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小孩的语气欠嗖嗖的，把祝子慕心头的火又点高一分。
祝子慕深呼吸一下，道：“吃你这种小孩长大的。”
他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好青年，不能对小孩吐脏话，也不能拿小孩给刀开刃。他忍，他还能忍，他深深的觉得在这个世界，长得特别好看的多半脾气特别狗。
祝子慕把肖夜带到居所，把自己和肖夜的药都煮上。他们两个都需要再喝药休息两天，肖夜是伤的比较重，祝子慕是好些天没吃饭虚的。祝子慕煮上药回进了寝室，一进来就看到肖夜坐在桌子前面啃点心。
祝子慕看着他，扭头又进了厨房，没一会就端出一碗清汤面给他放到桌子上，对他道：“吃点正经饭吧。”
肖夜一点都没跟他客气，接过碗来吃了个干净，吃完饭抹抹嘴问他：“你手艺还行啊，煮小孩吃练出来的吗？”
祝子慕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点心，笑道：“不是，我一般只拿小孩涮火锅。”
肖夜嚼着点心含糊不清的接茬：“那你可真没品味。”
祝子慕没再搭理他，拿起空碗进了厨房，又换了两碗汤药出来。他按着满地扑腾的小兔崽子，连哄带打的灌了一碗药，然后给自己也灌了一碗。到了睡觉的时候，祝子慕本来想把许东云的床榻收拾出来给肖夜睡，没想到自己一洗漱完就看见肖夜钻在自己的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看着他。
“那是我的床，你睡那张床，给你收拾好了。”祝子慕指了指许东云的床，伸手要把肖夜从被子里弄出来。
肖夜相当灵活，裹着被子打了个滚，躲开了。
“我不去，这张床舒服。”肖夜无赖道
祝子慕扭头看了看许东云的床，想了想，然后一把扯住肖夜身上的被子，使劲一拉，肖夜没抓稳，整个人往里滚了滚。等他爬起来，就看见祝子慕裹好被子躺了下来。
“你有做师兄的样子吗？”肖夜挑眉看他。这张床并不大，他们两个睡实在有点挤。
“有啊，我给你备了床铺，是你自己不去睡。”祝子慕道。其实是他不能睡许东云的铺子，他怕躺上去，所有整理好的思绪就又崩溃了。
肖夜哼了一声，没有下床，直接就那么躺下睡了。祝子慕没有再赶他，只是夜很深了也没能睡着。
床头那盏小灯一直亮着，他翻了个身，在昏暗的光里看见了肖夜的睡颜。祝子慕叹了口气，抻抻被子把肖夜罩住，自己也合上眼睛。祝子慕慢慢睡着了，然而肖夜却悄悄张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起他来。
第二天一早，祝子慕还在院子里洗脸，小侯爷就带着早饭来了。
祝子慕在院子里摆上小桌，死活叫不起来肖夜，就跟小侯爷两个人在院子里吃起来。吃完饭小侯爷小心翼翼的跟祝子慕说，今天是许东云的头七，一会他家里会来人把他的东西都带走。许东云尚未成年，师尊会在后山腰的墓园给他立碑，而他的骨灰会留在麓萝峰的英魂殿。祝子慕知道那个墓园，但没见过英灵殿，大概是和隽武阁一样被师尊用仙法隐匿起来了。
祝子慕沉默了好一会，对小侯爷说：“下午我们去看看他。”
小侯爷红着眼点点头。他们一起在院子里坐了一会，没说什么话，太阳暖洋洋的晒着他们各自的心思。
巳时将过，叙阳小院的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朴素服饰的女子带着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女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十分憔悴，见到王展和祝子慕便打起精神微笑行礼。她是许东云的姐姐，代家里来帮许东云收拾遗物。祝子慕把他们领进屋去，帮着收拾。肖夜被他们吵醒，也没起床，就趴在被子里看他们收拾。
许东云的生活相当简单，所有东西收拾出来也没装满两个箱子。祝子慕看着那两个箱子，心里不住的难受。收拾完毕，祝子慕拉住许小姐问了一些事情，才跟她道别。
祝子慕中午把铃铛也叫了出来，喊上肖夜和小侯爷，带着他们去了饕餮堂二楼包了不少食材回来。他久违的生火做饭，摆了整整一桌子菜，还给铃铛包了几个小兔子模样的豆沙包。肖夜和小侯爷吃的两眼放光，祝子慕也吃了这些天第一顿饱饭。吃完还把白虎放了出来，祝子慕给它拿了几根棒骨，白虎并不理会，倒是铃铛给的豆沙包吃了好几个。
“这东西现在改吃素了吗？”肖夜环着胳膊看白虎，祝子慕也好奇的看着白虎吃豆沙包。只有小侯爷，他是真的PTSD了，恨不得爬到树上，死都不敢凑进一步。
他们收拾了一下，祝子慕进屋写了一张纸条，拿了一罐私藏的酒，一行人便带着一只老虎跑到了后山山腰。
祝子慕很快就找到了许东云的碑，在墓园林立的石碑中，许东云这一座是最新的，很好辨认。祝子慕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纸条，展开看了看，上面是他亲手写的“靖温”二字。这两个是他向许小姐问的，是许家为许东云拟好的字号，就等着许东云学成回来，在为他举办成人仪式时授予他。这是许东云最期待的礼物。
祝子慕看着这两个字，温和有礼，胸有远志，再适合许东云不过了。他把纸条折起来，燃火焚烧。纸条燃尽，他和小侯爷一人敬了许东云一杯酒，然后沉默着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才跟许东云告别。
他们知道，这一别，那个善良的少年就永远留在这重重青山之间了。
他们回去的路上走得很慢，铃铛骑在祝子慕脖子上，小侯爷轻声跟跟祝子慕聊天，肖夜和白虎跟在他们身后，慢慢的气氛也暖和起来。
他们走到一处开着一片片不知名小花的山坡，白虎奔出去，在山坡上玩起来了。铃铛冲着白虎挥手喊道：“洛平！”
白虎听到声音跑了回来，祝子慕把铃铛放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白虎给摸完扭头又跑开。
祝子慕看着它，忽然想起这个白虎没有名字，他中午的时候似乎是让铃铛给白虎起名来着。
祝子慕拎着根树枝看白虎在远处的草地上撒欢打滚，偏过头问铃铛：“你刚刚叫他什么？”
“洛平啊”铃铛眨眨眼“不是你让我给他取个名字吗”
“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祝子慕很费解
“虎落平阳被犬欺”
“……”
肖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道：“这名字挺不错啊。”
小侯爷被白虎吓到了，他死拽着祝子慕，紧张的没听到他们的对话。等回过神来又拽着祝子慕一直问他们说了什么。
祝子慕扶着额头，看着满天红霞，忽然觉得时间又开始往前走了。
道阻且长，且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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