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屠龙下
第125章屠龙（下）
晏怀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回过神来赶紧撩开窗帘往外看。
完了，麓萝峰结界已经合上了。
为了确保结界更坚固，所有在内部作战的军队到齐后肖澄会闭合所有结界出口，然后全力加固结界。
祀龙王跑不跑的出去晏怀予不知道，反正祝子慕是送不出去了。
“你啊你……”
晏怀予看着祝子慕直磨牙。
他真想问问这天地间有没有坚固的缰绳能拴住眼前这条倔驴，如果有，他想批发。
所有军队到位，四灵器的持有者在麓萝峰山关处碰了头。
王展和娄月影看到祝子慕惊的合不拢嘴，祁烽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他想也是，就祝子慕那个脾气要是能乖乖留在将军府，那才是活见鬼了。
“你们先去，我随后到。”
晏怀予说完拎着祝子慕又上了銮驾。
东山上的一个山洞内，肖澄和晏思遥面对面坐着，在他们之间是一个悬着的光球，光球下方则是一张满是裂痕的金符纸。
晏思遥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到了肖澄的脑门上。
肖澄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再吃一会就没得吃了。”
晏思遥瞪起眼睛，捡了块更大的石头扔到他身上。
肖澄没办法，只好从拿出最后一块肉脯递给晏思遥。
看他高高兴兴的嚼起肉脯，肖澄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通”的一声巨响，晏思遥吓得咬了舌头，他嘶嘶吸着气扭头看去，就见晏怀予夹着个东西凶神恶煞的朝自己走过来。
晏怀予到他跟前停下了脚，斜眼瞪了一眼肖澄后把夹着的东西轻轻的放在了他旁边。
“这是……”
“父王！”
“君思？！”
祝子慕晃着脑袋乐呵呵的。肖澄打量了他一下，发现这小子是被装在一个布袋里，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在外面。
“看好他，等完事我来取。”
晏怀予说忘就往外走，临走到山洞口突然扭头又强调了一遍“千万别让他跑了。”
“父王好久不见啊，我好想你啊！”
祝子慕看着晏思遥激动的热泪盈眶。晏思遥眼睛也有点酸，他拍拍祝子慕的脑袋说：“我也想你，不过你哪也别想去，老实呆着。”
“能呆在父王身边，那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啊？”祝子慕边说边蠕动了两下凑近晏思遥，然后带着满眼崇拜蹭了蹭晏思遥的肩膀。
“哟，你把熊瞎子的蜜偷了？”晏思遥失笑，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说：“坐好，少套近乎。”
然而祝子慕努力坐好，继续开口问道：“小云和韶儿还有一八他们还好吗？”
“都好，他们留守在魔界。他们都很想你，尤其是韶儿”
祝子慕眼里的光动了动，心里一阵刺痛。
“小云说那孩子天天要去御膳房后院的牲畜园，说要画你的画像。”
“……”
泪水以光速缩了回去，祝子慕在心里规划起回去后要如何优雅的把小兔崽子的屁股打开花。
随着天空中一声烟花炸响，肖澄和晏思遥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之间的光球上。
祝子慕也紧张起来，他看着外面的天空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第二朵烟花炸响，肖澄将手伸到了光球下。
第三朵烟花鸣响的一瞬间，肖澄的手指点上破碎的金符。
顷刻间麓萝群山地动天摇，古老生物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五神大台崩裂，一条灰白色巨龙破地而出直直地冲向天空。
几乎是在他冲出来的同时，南山上一阵电闪雷鸣，一道青光旋着风直冲祀龙王的眼睛。
祀龙王惨叫一声，停在了半空中痛苦的翻滚起来。
王展成了！
祝子慕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把目光转向西山，燃火的朱雀和踏云的白虎扑向祀龙王，三者缠斗在一起，场面好不壮观。
他又将目光转向北边最高的那座山，那山上风云凝集，一束束金光利剑般穿透云层落在山崖上，看来是祁烽在准备开金手指了。
不出祝子慕的所料，祀龙王毕竟是祀龙王，朱雀剑和洛平拼尽全力也只能是消耗他的体力，他肉眼可见晏怀予和娄月影已经有不同程度的负伤，而祀龙王看起来却只擦出了几条不深不浅的伤口。虽然王展在不停的补箭，地上的军队也在用军火炮攻击，但收效并不大。
北山头上的金光越聚越多，祀龙王的体力也开始下降。
最后一枚信号烟花在天上炸开
朱雀和白虎一齐将愤怒的龙王引向北山，天空中一道巨雷炸开，祁烽灵武凝聚成的金龙冲出云层一口咬住了祀龙王的脖子，金龙牙关收紧，朱雀和白虎也趁机咬住了祀龙王身上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
骨骼断裂声，惨叫声，祁烽灵武划破风的声音……它们在山谷回响，震撼天地。
慢慢的，声音停了。
一个巨物轰然落地，紧接着爆炸声又响了起来。
祀龙王的头掉了，这东西死了。可他的躯体里还有灵力，这些灵力失去了控制，最后全部向外突破炸开来。
群山上燃气大火，不少山头被炸碎了。
晏思遥一手帮着肖澄加固结界，一手拽着祝子慕身上的袋子说：“君思，别害怕，小夜命大的很，他……”
肖澄吐了口血打断晏思遥说：“他跑了。”
晏思遥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行，只剩下个袋子了。
“这小子是泥鳅吗？！”
祝子慕疯了一样奔向西山，他看到了，他看到晏怀予被祀龙王的鳞片击中坠下悬崖了。
祀龙王的血和鳞片有瘴气，就算晏怀予有金身金魂怕也是扛不住。
西山脚下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大块的碎石裂岩还有祀龙王的鳞甲碎片不停的往下坠落。祝子慕冷静下来四处张望，发现朱雀剑的剑灵还没散去，它正在半山腰处盘旋，时不时用身体挡着坠落物。
祝子慕踩上碎石抓着断壁上的树枝，硬是一点点爬了上去。
晏怀予果然在半山腰上，他躺在一截断崖上昏了过去，半截祀龙王的鳞片插在他右侧腹部，正在往外冒着黑烟。
祝子慕拔掉鳞片，将毒血挤出来，然后撕出一截布条把他的伤口抱扎好。做完这一切祝子慕又抓起他的手探了探脉，不行，还是中毒了。
他扶过晏怀予的脸，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了上去。
祝子慕身体里还有一缕残存的金魂，那是之前晏怀予留给他走出阴界的通行证。现在他把这缕魂还给晏怀予，他要他活下去，要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信仰活下去。
金魂离体，祝子慕呕出一口鲜血，晕眩了一阵后他趴在晏怀予身上，使劲拍着他的脸喊：“阿夜，醒醒，快醒醒，妈的……白雪公猪！醒啊！！！”
也不知道是祝子慕巴掌扇的太狠了还是金魂起效了，晏怀予痛苦的咳嗽了两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谢天谢地……”祝子慕松了一口气，搀扶着晏怀予慢慢站起来。
落在地面上的龙王尸体燃烧间释放着毒气，他们必须离开断崖往高处爬。
朱雀将身体靠近断崖，祝子慕赶紧扶着晏怀予乘了上去。他们坐稳后朱雀奋力扇动翅膀，将他们带到了西山旁的一座火势相对较小的山上。
他们一落地朱雀便回到了剑里，祝子慕将剑从晏怀予手里接过背在自己背上，然后扶着他找了一个山洞稍作休息。
幸运的是离这个山洞不远有条小河，祝子慕拉响求救的信号烟花后就去了河边，来来回回的捧水往晏怀予嘴里喂。
晏怀予的身体虽然还不太能动，但是意识恢复了不少。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祝子慕，声音嘶哑地问：“你怎么就这么倔？”
“你头一天认识我？”祝子慕擦了擦他的脸说：“我已经放出信号了，救兵应该能找到我们。”
“你自己能走就先走。”
“闭上你的猪嘴！”祝子慕彻底炸了毛，红着眼捂住他的嘴说：“我心情还行，你别他娘找扇，再说这种话我撕烂你的嘴！”
晏怀予点点头，祝子慕松开手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其实祝子慕也有点中毒，不过和晏怀予的心思一样，他认为自己还能扛。
两个人静静的靠在一起，眼睛盯着外面的等着救兵。祝子慕害怕晏怀予晕过去醒不过来，隔几分钟就要去打他两巴掌。
眼看晏怀予的脸都要肿了，祝子慕换了个提神的方式。
“阿夜，讲个故事。”
晏怀予清了清嗓子说：“从前有个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有头驴，驴做的桂花酥很好吃。”
“……换一个。”
晏怀予仔细想了想再次开口道：“从前魔族有一个很厉害的巫女，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没有她算不出的东西。她手下有一批灵兽，这些灵兽里有能辨别罪犯所言真假的马，有横穿火海的骆驼，还有踏云而行的牛，但这些灵兽里只有一只是万兽王是最强的。”
“哇！是什么样的？”
“会做桂花酥的驴。”
“………你是不是大嘴巴子没挨够？”
晏怀予哈哈笑了两声，把头靠近了祝子慕的怀里，他闭上眼喃喃道：“真想吃一辈子你做的桂花酥。”
“会的。”祝子慕抱紧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草木被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祝子慕的心也越来越不安起来。
终于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他开心的看向洞口，但很快就愣住了。
“君思！”
祁烽拎着剑出现在洞口，他激动地看着祝子慕，然后慢慢视线转移到了晏怀予身上。
那份恨祝子慕见过，他心底的恐惧翻涌而起，两手紧紧护住了晏怀予。
晏怀予瞪着祁烽，卯着劲想拄剑而起。
祁烽的目光又转回到祝子慕身上，这样的紧张和温柔，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给自己吧。
他忽然明白过来，有些花始终都不能离开属于它的土壤。
祁烽冲祝子慕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黑玉吊坠丢给他道：“我也放过你了。”
祝子慕接住那吊坠，是在长舟边境祁烽从他脖子上拽下来那一块，它完好无损。祁烽转身离开了，没过几分钟，救兵涌进了山洞。
理他们不远的山下，俞岳披上一层湿布带好面罩骑马冲向了一片冒着黑烟的火海。
苏笑笑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她手中拿着一染血的剑，国师静静的躺在她身边，面容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她或许亲手了断了一份如山的恩情，杀了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姑娘。
这个姑娘有过很多名字，叶荫塘、金元宝、李国师.....但苏笑笑记得其中最真实的那个——戚烛。
明明烛火如豆，曾经照着苏笑笑所有的希望。
刚刚穿越过来的苏笑笑简直是倒霉到令人发指，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戚烛一碗热粥把她带回了阳间。
那时她和戚如烛住在镜江城边的小村子里。戚如烛十八，她六岁，家里还有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戚年，她以为他们会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
可是戚年背上书包上了麓萝峰就再也没下来，之后天后的士兵敲响了小屋的木门，苏笑笑所见戚烛最后一眼，是她倒在土坑里，浑身是血满眼绝望。
“坑杀”这个词，原来这么残忍。
戚氏姐弟罪不容诛，一是因为他们留着祀龙族的血，而是因为他们绑架天族贵女苏笑笑。
人们都是如此认为，所以苏笑笑所言也没有人听，更何提有人相信呢？
“要不是我是女儿家，我也上麓萝峰，以后当个将军就挺好。”
苏笑笑始终记得这句话，她也活成了这句话。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命运从来没有放过戚烛，也没有放过苏笑笑。
祀龙一族强大的血脉让戚烛从土里爬了出来，但她的丹核被刨，她已然成为进不了轮回还不了阳世的孤魂野鬼。
她恨，恨这个世界所有高高在上的人。她决定让自己高兴一把，让这个恶心的世界给自己陪葬。
戚烛杀人取灵修化人形，应征天族女官，成功混进了皇家。她了解到当年查出自己和弟弟身份的是许氏的人，于是埋伏麓萝峰先杀了许家未来的接班人许东云，偷取他的骨灰用邪法制成灵器，再之后放出净候府鼠妖，屠了许家和镜江城富户韩家满门。她想顺势再除掉受伤的魔族太子，没想到他逃过了一劫，在婺栎城之变后她上位成了太傅，也终于和苏笑笑重逢了。
苏笑笑查过她，心里清楚她是想报仇，但她始终觉得戚烛还是戚烛，还是那个善到一只虫子都不肯踩死的戚烛。
直到后来，悲剧发生的太多了，苏笑笑才意识到，真正的戚烛已经死了，她是亲眼看着她被杀的。
祝子慕从许东云处看到的记忆，让他大概猜出了苏笑笑和戚烛的关系，所以他把杀戚烛的刀递到了苏笑笑手上。
是时候杀了梦清醒过来了。
苏笑笑疲惫的看着地上血泊里的戚烛，耳边会响着她死前那句话。
“笑笑，幸好是你，我终于能放下了。”
马蹄声响起，一块打湿了的面巾掉到了她面前，她抬起头，看到了俞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把面巾带上，在俞岳带她冲出火光的一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真他妈难听。”
俞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完结篇·*千秋一话
祀龙王除后，祝子慕开始了在镇北将军府蹭吃蹭喝的日子。
肖澄取了麓萝峰珍藏的灵石帮祝子慕重塑金丹，他一下子从城墙土升级成了补天土，但代价就是他的身形严重缩水，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左右。要要变回去起码要四五个月，这期间他要不停的温习学过的仙法，以保证新的金丹适应灵脉灵核。
补完丹的头一个月他得呆在仙界修养，魔族气候和灵场不利于他稳固魂元。
于是他叫晏怀予给他收拾了行李，大摇大摆的住进了老乡苏笑笑的家里。
屠龙一战后麓萝峰损毁严重，肖澄忙着重建麓萝峰，晏思遥忙着在一边嘲笑他建的豆腐渣工程。
晏怀予和晏怀云在收拾整理这两年魔族的军事与政务，隔三天他们两个就会带着晏韶识到将军府看看祝子慕，完了以后顺道去麓萝峰，和晏思遥一起嘲笑肖澄。
祁烽主动退了魔族的领地，在自己地盘上专心搞事业，男主毕竟是男主，那事业搞得叫一个风生水起。
苏笑笑说，祝子慕睡着的时候祁烽来看过，只来了一回，看过就走，他说看一眼就够了，以后不念了。
祝子慕听完也道：“还是别念的好。”
祁恩喻还是过继了，不过不是过继给哪个亲王，而是过给了王幸。
用祁烽的话说这人这辈子找媳妇是没戏了，送个儿子给他养养算是安慰。
祝子慕品了品，好像品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王展之前因为暗中帮过祝子慕被雪藏，现在也重出江湖，仕途一片坦荡，小金鱼怀了双胞胎，他现在每天都在许愿第一个出来的一定要是女儿。
不为别的，就为当年在晋宁崖上跟祝子慕和晏怀予置过的气。
娄月影将洛平和铃铛归还给祝子慕，奔向了她向往的天地山水，带着凝芝和那名疤面侍卫云游四方去了。
她走时祝子慕去送了送，那是祝子慕认识她以来见过她笑的最美的一次。
她本来就不是花瓶里的桃枝，她是山间清风里自由的桃香。
祝子慕和苏笑笑伤养的差不多后搜集了戚烛的遗物，他们将许东云的的残灵拼凑起来，然后拔除玚圭，分别用灵器封好送往晋宁崖净化。
普光寺的住持来信说挑选了一把好武器，将许东云的灵体附了上去，再有几日就能化形了，到时候祝子慕就能再见到他的小师兄了。
在将军府住了二十来天，祝子慕把自己吃的容光焕发。这天他正坐在院里晒太阳，苏笑笑的侍女匆匆跑来一脸担忧的跟他说：“祝大人，您去看看吧，我们小姐又钻进阁楼不出来了。”
戚烛的遗物很多，搜集来后都堆在了她生前曾经住过的阁楼里，苏笑笑为了整理它们，总是在阁楼里一呆就是一天。
其实她坐在那大部分时间是对着遗物发呆，真正收拾东西的时间很少。
祝子慕应过一声起身去了阁楼，不过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苏笑笑竟然真的在收拾东西，而且还很卖力的样子。
“哎！你别碍事啊，坐一边去！”
苏笑笑吆喝着，将几个箱子叠放在一起。
祝子慕听话的坐在一堆箱子上，扭过头好奇的摸了摸旁边放的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
“啊，那个我刚刚看了，人的眼珠子，作法用的。”
“……”祝子慕迅速收回了手，再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大箱子后又站了起来。
苏笑笑看了他一眼说：“放心坐吧，那是书，你可以带走。”
“什么书？”祝子慕好奇的打量起这个大箱子
“春I宫I图，龙阳的占一大半，你可以拿回去好好学一下丰富生活。”
“……不用了谢谢您啊”
祝子慕站在屋子里看着苏笑笑忙来忙去，最终还是撸起了袖子加入了整理的队伍中。
等他们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时逾傍晚了。
侍女端来了茶点，他们直接坐在地上拿着热茶碰起杯来。
“梁哥，祝你前程似锦，战无不胜。”
“小老弟，祝你……祝你……母仪天下！”
“……来，多吃点看看能不能噎死你。”
两人东拉西扯的绊了会嘴，窗外忽然飘进来一缕花香。
苏笑笑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是万里云图将晚，星河已然在路上。
“春天了。”祝子慕喝了一口茶道
“是啊，真好。”
六天后晏怀予来接走了祝子慕，与其说是接，苏笑笑觉得更像是来劫的。
“常来玩啊！”苏笑笑朝着晏怀予的銮驾挥了挥手，心想估计是亲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回到魔宫后祝子慕再一次体验到了岁桦宫的哭丧式迎接礼仪，和上一次不同，这次俞岳不仅放了鞭炮，还拖出了“小炮仗”。
“叮咣”一声巨响后，合宫上下算是彻底红火了一把。
理政、阅军、收拾孩子，祝子慕的生活回到了那个吵吵闹闹而又快乐日子。
但是晏怀予还惦记着一件事。
是年五月初五，一个大吉的日子。
这天早上祝子慕把试图逃避学习的晏韶识拎到了国学府，锁死大门后去了理政阁。晏怀予忙着整理一堆折子文卷，祝子慕跟着一起整理了一会就抱起黄大人摸开了鱼。
见有大臣进来，祝子慕就一骨碌坐起来装作认真处理政文的样子。
晏怀予憋着笑看着他在白纸上装模作样地写下半句诗，大臣走后他立刻丢了笔又抱起猫。
“不写完？”晏怀予那过拿纸看了看。
“想不出后半句写什么。”祝子慕说着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身上打起了盹。
晏怀予仔细思索了一阵，提笔把后半句诗补上了。
夜里晏怀予叫人送了一车东西去晏怀云宫里，看着马车走远，他低下头跟祝子慕说：“咱们去玩吧。”
一个时辰后晏怀云打开宫门，看着门口的马车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颤颤巍巍的打开马车的门，晏韶识正坐在里头冲他乐，而小家伙背后是成堆成堆的折子问卷。
“皇叔！父王说让你代政！”
“又来？！”
晏怀云惨叫一声趴在了马车口。
晏韶识拍拍他的脑袋继续说：“好好干，他们回来要检查的。”
小全提起灯笼，看着晏怀云嘴边的白沫摇了摇头。
当清晨在来临的时候，晏怀予和祝子慕已经骑着马站在了人间绵延如墨的群山之间。
晏怀予抖了抖手里的地图问：“第一个想去哪？”
祝子慕思索一阵说：“嗯……啻城吧，那个地方亡魂多。”
“啊？”
祝子慕看着他迷茫的眼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顺手收拾你的烂摊子啊，谁让你把地狱的门炸了。”
“好吧。”晏怀予砸砸嘴，卷起了地图。
喝马扬鞭声响起，两个身影相伴没入了山水盛世之间。
晨光洒在千里外的一张书桌上，照着清风撩起的一行诗——
“点墨书长夜，遥寄与君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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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怀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回过神来赶紧撩开窗帘往外看。
完了，麓萝峰结界已经合上了。
为了确保结界更坚固，所有在内部作战的军队到齐后肖澄会闭合所有结界出口，然后全力加固结界。
祀龙王跑不跑的出去晏怀予不知道，反正祝子慕是送不出去了。
“你啊你……”
晏怀予看着祝子慕直磨牙。
他真想问问这天地间有没有坚固的缰绳能拴住眼前这条倔驴，如果有，他想批发。
所有军队到位，四灵器的持有者在麓萝峰山关处碰了头。
王展和娄月影看到祝子慕惊的合不拢嘴，祁烽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他想也是，就祝子慕那个脾气要是能乖乖留在将军府，那才是活见鬼了。
“你们先去，我随后到。”
晏怀予说完拎着祝子慕又上了銮驾。
东山上的一个山洞内，肖澄和晏思遥面对面坐着，在他们之间是一个悬着的光球，光球下方则是一张满是裂痕的金符纸。
晏思遥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到了肖澄的脑门上。
肖澄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再吃一会就没得吃了。”
晏思遥瞪起眼睛，捡了块更大的石头扔到他身上。
肖澄没办法，只好从拿出最后一块肉脯递给晏思遥。
看他高高兴兴的嚼起肉脯，肖澄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通”的一声巨响，晏思遥吓得咬了舌头，他嘶嘶吸着气扭头看去，就见晏怀予夹着个东西凶神恶煞的朝自己走过来。
晏怀予到他跟前停下了脚，斜眼瞪了一眼肖澄后把夹着的东西轻轻的放在了他旁边。
“这是……”
“父王！”
“君思？！”
祝子慕晃着脑袋乐呵呵的。肖澄打量了他一下，发现这小子是被装在一个布袋里，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在外面。
“看好他，等完事我来取。”
晏怀予说忘就往外走，临走到山洞口突然扭头又强调了一遍“千万别让他跑了。”
“父王好久不见啊，我好想你啊！”
祝子慕看着晏思遥激动的热泪盈眶。晏思遥眼睛也有点酸，他拍拍祝子慕的脑袋说：“我也想你，不过你哪也别想去，老实呆着。”
“能呆在父王身边，那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啊？”祝子慕边说边蠕动了两下凑近晏思遥，然后带着满眼崇拜蹭了蹭晏思遥的肩膀。
“哟，你把熊瞎子的蜜偷了？”晏思遥失笑，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说：“坐好，少套近乎。”
然而祝子慕努力坐好，继续开口问道：“小云和韶儿还有一八他们还好吗？”
“都好，他们留守在魔界。他们都很想你，尤其是韶儿”
祝子慕眼里的光动了动，心里一阵刺痛。
“小云说那孩子天天要去御膳房后院的牲畜园，说要画你的画像。”
“……”
泪水以光速缩了回去，祝子慕在心里规划起回去后要如何优雅的把小兔崽子的屁股打开花。
随着天空中一声烟花炸响，肖澄和晏思遥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之间的光球上。
祝子慕也紧张起来，他看着外面的天空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第二朵烟花炸响，肖澄将手伸到了光球下。
第三朵烟花鸣响的一瞬间，肖澄的手指点上破碎的金符。
顷刻间麓萝群山地动天摇，古老生物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五神大台崩裂，一条灰白色巨龙破地而出直直地冲向天空。
几乎是在他冲出来的同时，南山上一阵电闪雷鸣，一道青光旋着风直冲祀龙王的眼睛。
祀龙王惨叫一声，停在了半空中痛苦的翻滚起来。
王展成了！
祝子慕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把目光转向西山，燃火的朱雀和踏云的白虎扑向祀龙王，三者缠斗在一起，场面好不壮观。
他又将目光转向北边最高的那座山，那山上风云凝集，一束束金光利剑般穿透云层落在山崖上，看来是祁烽在准备开金手指了。
不出祝子慕的所料，祀龙王毕竟是祀龙王，朱雀剑和洛平拼尽全力也只能是消耗他的体力，他肉眼可见晏怀予和娄月影已经有不同程度的负伤，而祀龙王看起来却只擦出了几条不深不浅的伤口。虽然王展在不停的补箭，地上的军队也在用军火炮攻击，但收效并不大。
北山头上的金光越聚越多，祀龙王的体力也开始下降。
最后一枚信号烟花在天上炸开
朱雀和白虎一齐将愤怒的龙王引向北山，天空中一道巨雷炸开，祁烽灵武凝聚成的金龙冲出云层一口咬住了祀龙王的脖子，金龙牙关收紧，朱雀和白虎也趁机咬住了祀龙王身上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
骨骼断裂声，惨叫声，祁烽灵武划破风的声音……它们在山谷回响，震撼天地。
慢慢的，声音停了。
一个巨物轰然落地，紧接着爆炸声又响了起来。
祀龙王的头掉了，这东西死了。可他的躯体里还有灵力，这些灵力失去了控制，最后全部向外突破炸开来。
群山上燃气大火，不少山头被炸碎了。
晏思遥一手帮着肖澄加固结界，一手拽着祝子慕身上的袋子说：“君思，别害怕，小夜命大的很，他……”
肖澄吐了口血打断晏思遥说：“他跑了。”
晏思遥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行，只剩下个袋子了。
“这小子是泥鳅吗？！”
祝子慕疯了一样奔向西山，他看到了，他看到晏怀予被祀龙王的鳞片击中坠下悬崖了。
祀龙王的血和鳞片有瘴气，就算晏怀予有金身金魂怕也是扛不住。
西山脚下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大块的碎石裂岩还有祀龙王的鳞甲碎片不停的往下坠落。祝子慕冷静下来四处张望，发现朱雀剑的剑灵还没散去，它正在半山腰处盘旋，时不时用身体挡着坠落物。
祝子慕踩上碎石抓着断壁上的树枝，硬是一点点爬了上去。
晏怀予果然在半山腰上，他躺在一截断崖上昏了过去，半截祀龙王的鳞片插在他右侧腹部，正在往外冒着黑烟。
祝子慕拔掉鳞片，将毒血挤出来，然后撕出一截布条把他的伤口抱扎好。做完这一切祝子慕又抓起他的手探了探脉，不行，还是中毒了。
他扶过晏怀予的脸，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了上去。
祝子慕身体里还有一缕残存的金魂，那是之前晏怀予留给他走出阴界的通行证。现在他把这缕魂还给晏怀予，他要他活下去，要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信仰活下去。
金魂离体，祝子慕呕出一口鲜血，晕眩了一阵后他趴在晏怀予身上，使劲拍着他的脸喊：“阿夜，醒醒，快醒醒，妈的……白雪公猪！醒啊！！！”
也不知道是祝子慕巴掌扇的太狠了还是金魂起效了，晏怀予痛苦的咳嗽了两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谢天谢地……”祝子慕松了一口气，搀扶着晏怀予慢慢站起来。
落在地面上的龙王尸体燃烧间释放着毒气，他们必须离开断崖往高处爬。
朱雀将身体靠近断崖，祝子慕赶紧扶着晏怀予乘了上去。他们坐稳后朱雀奋力扇动翅膀，将他们带到了西山旁的一座火势相对较小的山上。
他们一落地朱雀便回到了剑里，祝子慕将剑从晏怀予手里接过背在自己背上，然后扶着他找了一个山洞稍作休息。
幸运的是离这个山洞不远有条小河，祝子慕拉响求救的信号烟花后就去了河边，来来回回的捧水往晏怀予嘴里喂。
晏怀予的身体虽然还不太能动，但是意识恢复了不少。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祝子慕，声音嘶哑地问：“你怎么就这么倔？”
“你头一天认识我？”祝子慕擦了擦他的脸说：“我已经放出信号了，救兵应该能找到我们。”
“你自己能走就先走。”
“闭上你的猪嘴！”祝子慕彻底炸了毛，红着眼捂住他的嘴说：“我心情还行，你别他娘找扇，再说这种话我撕烂你的嘴！”
晏怀予点点头，祝子慕松开手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其实祝子慕也有点中毒，不过和晏怀予的心思一样，他认为自己还能扛。
两个人静静的靠在一起，眼睛盯着外面的等着救兵。祝子慕害怕晏怀予晕过去醒不过来，隔几分钟就要去打他两巴掌。
眼看晏怀予的脸都要肿了，祝子慕换了个提神的方式。
“阿夜，讲个故事。”
晏怀予清了清嗓子说：“从前有个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有头驴，驴做的桂花酥很好吃。”
“……换一个。”
晏怀予仔细想了想再次开口道：“从前魔族有一个很厉害的巫女，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没有她算不出的东西。她手下有一批灵兽，这些灵兽里有能辨别罪犯所言真假的马，有横穿火海的骆驼，还有踏云而行的牛，但这些灵兽里只有一只是万兽王是最强的。”
“哇！是什么样的？”
“会做桂花酥的驴。”
“………你是不是大嘴巴子没挨够？”
晏怀予哈哈笑了两声，把头靠近了祝子慕的怀里，他闭上眼喃喃道：“真想吃一辈子你做的桂花酥。”
“会的。”祝子慕抱紧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草木被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祝子慕的心也越来越不安起来。
终于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他开心的看向洞口，但很快就愣住了。
“君思！”
祁烽拎着剑出现在洞口，他激动地看着祝子慕，然后慢慢视线转移到了晏怀予身上。
那份恨祝子慕见过，他心底的恐惧翻涌而起，两手紧紧护住了晏怀予。
晏怀予瞪着祁烽，卯着劲想拄剑而起。
祁烽的目光又转回到祝子慕身上，这样的紧张和温柔，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给自己吧。
他忽然明白过来，有些花始终都不能离开属于它的土壤。
祁烽冲祝子慕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黑玉吊坠丢给他道：“我也放过你了。”
祝子慕接住那吊坠，是在长舟边境祁烽从他脖子上拽下来那一块，它完好无损。祁烽转身离开了，没过几分钟，救兵涌进了山洞。
理他们不远的山下，俞岳披上一层湿布带好面罩骑马冲向了一片冒着黑烟的火海。
苏笑笑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她手中拿着一染血的剑，国师静静的躺在她身边，面容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她或许亲手了断了一份如山的恩情，杀了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姑娘。
这个姑娘有过很多名字，叶荫塘、金元宝、李国师.....但苏笑笑记得其中最真实的那个——戚烛。
明明烛火如豆，曾经照着苏笑笑所有的希望。
刚刚穿越过来的苏笑笑简直是倒霉到令人发指，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戚烛一碗热粥把她带回了阳间。
那时她和戚如烛住在镜江城边的小村子里。戚如烛十八，她六岁，家里还有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戚年，她以为他们会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
可是戚年背上书包上了麓萝峰就再也没下来，之后天后的士兵敲响了小屋的木门，苏笑笑所见戚烛最后一眼，是她倒在土坑里，浑身是血满眼绝望。
“坑杀”这个词，原来这么残忍。
戚氏姐弟罪不容诛，一是因为他们留着祀龙族的血，而是因为他们绑架天族贵女苏笑笑。
人们都是如此认为，所以苏笑笑所言也没有人听，更何提有人相信呢？
“要不是我是女儿家，我也上麓萝峰，以后当个将军就挺好。”
苏笑笑始终记得这句话，她也活成了这句话。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命运从来没有放过戚烛，也没有放过苏笑笑。
祀龙一族强大的血脉让戚烛从土里爬了出来，但她的丹核被刨，她已然成为进不了轮回还不了阳世的孤魂野鬼。
她恨，恨这个世界所有高高在上的人。她决定让自己高兴一把，让这个恶心的世界给自己陪葬。
戚烛杀人取灵修化人形，应征天族女官，成功混进了皇家。她了解到当年查出自己和弟弟身份的是许氏的人，于是埋伏麓萝峰先杀了许家未来的接班人许东云，偷取他的骨灰用邪法制成灵器，再之后放出净候府鼠妖，屠了许家和镜江城富户韩家满门。她想顺势再除掉受伤的魔族太子，没想到他逃过了一劫，在婺栎城之变后她上位成了太傅，也终于和苏笑笑重逢了。
苏笑笑查过她，心里清楚她是想报仇，但她始终觉得戚烛还是戚烛，还是那个善到一只虫子都不肯踩死的戚烛。
直到后来，悲剧发生的太多了，苏笑笑才意识到，真正的戚烛已经死了，她是亲眼看着她被杀的。
祝子慕从许东云处看到的记忆，让他大概猜出了苏笑笑和戚烛的关系，所以他把杀戚烛的刀递到了苏笑笑手上。
是时候杀了梦清醒过来了。
苏笑笑疲惫的看着地上血泊里的戚烛，耳边会响着她死前那句话。
“笑笑，幸好是你，我终于能放下了。”
马蹄声响起，一块打湿了的面巾掉到了她面前，她抬起头，看到了俞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把面巾带上，在俞岳带她冲出火光的一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真他妈难听。”
俞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完结篇·*千秋一话
祀龙王除后，祝子慕开始了在镇北将军府蹭吃蹭喝的日子。
肖澄取了麓萝峰珍藏的灵石帮祝子慕重塑金丹，他一下子从城墙土升级成了补天土，但代价就是他的身形严重缩水，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左右。要要变回去起码要四五个月，这期间他要不停的温习学过的仙法，以保证新的金丹适应灵脉灵核。
补完丹的头一个月他得呆在仙界修养，魔族气候和灵场不利于他稳固魂元。
于是他叫晏怀予给他收拾了行李，大摇大摆的住进了老乡苏笑笑的家里。
屠龙一战后麓萝峰损毁严重，肖澄忙着重建麓萝峰，晏思遥忙着在一边嘲笑他建的豆腐渣工程。
晏怀予和晏怀云在收拾整理这两年魔族的军事与政务，隔三天他们两个就会带着晏韶识到将军府看看祝子慕，完了以后顺道去麓萝峰，和晏思遥一起嘲笑肖澄。
祁烽主动退了魔族的领地，在自己地盘上专心搞事业，男主毕竟是男主，那事业搞得叫一个风生水起。
苏笑笑说，祝子慕睡着的时候祁烽来看过，只来了一回，看过就走，他说看一眼就够了，以后不念了。
祝子慕听完也道：“还是别念的好。”
祁恩喻还是过继了，不过不是过继给哪个亲王，而是过给了王幸。
用祁烽的话说这人这辈子找媳妇是没戏了，送个儿子给他养养算是安慰。
祝子慕品了品，好像品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王展之前因为暗中帮过祝子慕被雪藏，现在也重出江湖，仕途一片坦荡，小金鱼怀了双胞胎，他现在每天都在许愿第一个出来的一定要是女儿。
不为别的，就为当年在晋宁崖上跟祝子慕和晏怀予置过的气。
娄月影将洛平和铃铛归还给祝子慕，奔向了她向往的天地山水，带着凝芝和那名疤面侍卫云游四方去了。
她走时祝子慕去送了送，那是祝子慕认识她以来见过她笑的最美的一次。
她本来就不是花瓶里的桃枝，她是山间清风里自由的桃香。
祝子慕和苏笑笑伤养的差不多后搜集了戚烛的遗物，他们将许东云的的残灵拼凑起来，然后拔除玚圭，分别用灵器封好送往晋宁崖净化。
普光寺的住持来信说挑选了一把好武器，将许东云的灵体附了上去，再有几日就能化形了，到时候祝子慕就能再见到他的小师兄了。
在将军府住了二十来天，祝子慕把自己吃的容光焕发。这天他正坐在院里晒太阳，苏笑笑的侍女匆匆跑来一脸担忧的跟他说：“祝大人，您去看看吧，我们小姐又钻进阁楼不出来了。”
戚烛的遗物很多，搜集来后都堆在了她生前曾经住过的阁楼里，苏笑笑为了整理它们，总是在阁楼里一呆就是一天。
其实她坐在那大部分时间是对着遗物发呆，真正收拾东西的时间很少。
祝子慕应过一声起身去了阁楼，不过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苏笑笑竟然真的在收拾东西，而且还很卖力的样子。
“哎！你别碍事啊，坐一边去！”
苏笑笑吆喝着，将几个箱子叠放在一起。
祝子慕听话的坐在一堆箱子上，扭过头好奇的摸了摸旁边放的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
“啊，那个我刚刚看了，人的眼珠子，作法用的。”
“……”祝子慕迅速收回了手，再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大箱子后又站了起来。
苏笑笑看了他一眼说：“放心坐吧，那是书，你可以带走。”
“什么书？”祝子慕好奇的打量起这个大箱子
“春I宫I图，龙阳的占一大半，你可以拿回去好好学一下丰富生活。”
“……不用了谢谢您啊”
祝子慕站在屋子里看着苏笑笑忙来忙去，最终还是撸起了袖子加入了整理的队伍中。
等他们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时逾傍晚了。
侍女端来了茶点，他们直接坐在地上拿着热茶碰起杯来。
“梁哥，祝你前程似锦，战无不胜。”
“小老弟，祝你……祝你……母仪天下！”
“……来，多吃点看看能不能噎死你。”
两人东拉西扯的绊了会嘴，窗外忽然飘进来一缕花香。
苏笑笑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是万里云图将晚，星河已然在路上。
“春天了。”祝子慕喝了一口茶道
“是啊，真好。”
六天后晏怀予来接走了祝子慕，与其说是接，苏笑笑觉得更像是来劫的。
“常来玩啊！”苏笑笑朝着晏怀予的銮驾挥了挥手，心想估计是亲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回到魔宫后祝子慕再一次体验到了岁桦宫的哭丧式迎接礼仪，和上一次不同，这次俞岳不仅放了鞭炮，还拖出了“小炮仗”。
“叮咣”一声巨响后，合宫上下算是彻底红火了一把。
理政、阅军、收拾孩子，祝子慕的生活回到了那个吵吵闹闹而又快乐日子。
但是晏怀予还惦记着一件事。
是年五月初五，一个大吉的日子。
这天早上祝子慕把试图逃避学习的晏韶识拎到了国学府，锁死大门后去了理政阁。晏怀予忙着整理一堆折子文卷，祝子慕跟着一起整理了一会就抱起黄大人摸开了鱼。
见有大臣进来，祝子慕就一骨碌坐起来装作认真处理政文的样子。
晏怀予憋着笑看着他在白纸上装模作样地写下半句诗，大臣走后他立刻丢了笔又抱起猫。
“不写完？”晏怀予那过拿纸看了看。
“想不出后半句写什么。”祝子慕说着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身上打起了盹。
晏怀予仔细思索了一阵，提笔把后半句诗补上了。
夜里晏怀予叫人送了一车东西去晏怀云宫里，看着马车走远，他低下头跟祝子慕说：“咱们去玩吧。”
一个时辰后晏怀云打开宫门，看着门口的马车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颤颤巍巍的打开马车的门，晏韶识正坐在里头冲他乐，而小家伙背后是成堆成堆的折子问卷。
“皇叔！父王说让你代政！”
“又来？！”
晏怀云惨叫一声趴在了马车口。
晏韶识拍拍他的脑袋继续说：“好好干，他们回来要检查的。”
小全提起灯笼，看着晏怀云嘴边的白沫摇了摇头。
当清晨在来临的时候，晏怀予和祝子慕已经骑着马站在了人间绵延如墨的群山之间。
晏怀予抖了抖手里的地图问：“第一个想去哪？”
祝子慕思索一阵说：“嗯……啻城吧，那个地方亡魂多。”
“啊？”
祝子慕看着他迷茫的眼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顺手收拾你的烂摊子啊，谁让你把地狱的门炸了。”
“好吧。”晏怀予砸砸嘴，卷起了地图。
喝马扬鞭声响起，两个身影相伴没入了山水盛世之间。
晨光洒在千里外的一张书桌上，照着清风撩起的一行诗——
“点墨书长夜，遥寄与君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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