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离死别_青河魔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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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离死别

  方独树与傅挽君叙旧时。

  傅士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并不插话。

  他心绪稍有走神,想起上次方独树到他家里做客,那是十余年前方独树从雪祁城回来,途径五缘城时顺便来访。

  那年方独树修为突破到了筑基中期。

  今天再次见面,方独树已经是筑基后期修士,结丹想必指日可待。

  傅士卿性子与世无争,说他胸无大志也无不可,他其实并不羡慕方独树的成就,也未想过在方独树身上沾什么光,就是纯粹钦佩方独树的天分与才干。

  在独处时,傅士卿偶尔也会幻想一下,像方独树那样在宗门出人头地,会是什么样的精彩光景?万众簇拥又是什么样的震撼场面?

  但他每次看到方独树天南海北奔波的匆忙身影,就不禁长叹,方独树的所追所求,俱是要艰辛奋战,不能有丝毫粗疏与懈怠,不管方独树有多风光显赫,也难免会身心疲惫。

  傅士卿暗自比较,方独树的所得所获,难道真比他在五缘城无忧无虑的生活更痛快吗?

  当年在苍桑泽内,傅士卿被方独树所救,结伴赶赴五缘城,方独树在城中得知古砚大比的消息,决然拜入镇文派,傅士卿留守在家,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超过半甲子的岁月,傅士卿几乎足不出城,整日油盐酱醋,以市井为伍,平澹而又闲逸。

  起初,他对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满意,不需要像凡人那样为生计奔波,也不必担忧病入膏肓的折磨,平凡一些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躲避不了生离死别,即使修士也要经历悲观离合,这是近几年他所体会到,最多痛苦的地方。

  他心境也随着慢慢变化,仿佛洗尽铅华,让他对修行有了更进一步的感悟。

  “婉云呢,怎么没有跟着你?”

  他出神之际,方独树与傅挽君叙完旧,过来询问他的近况。

  婉云是他的结发妻子,方独树筑基那年,傅继公给他说的亲事。

  “贤兄勿怪,愚弟刚才想到一些往事,这才分了心。”

  傅士卿缓过神,平静讲述:“贤兄,婉云已经过世十载了。”

  他心有伤感,却没有表现出来,今天是方独树来访的大日子,他不想扫兴。

  方独树听到这个消息,想起十余年前途径五缘城的经历,那年傅士卿夫妇一起接待他,虽然成亲多年,始终膝下无子,却不影响夫妇俩的和美生活。

  早先方独树见傅士卿面容衰老,以为是不注重驻颜的缘故,此刻听来,想必与发妻早逝有关:“她是怎么过世的?”

  傅士卿道:“因为难产。”

  他没有深谈这个话题,旋即又说:“那年我曾报信给尚方城,贤辅前辈说你在雪原失踪,我打理完婉云后事,去雪祁城投奔了贤德前辈,在城内住过一些时日,但我修为太低,帮不上一点忙,被贤德前辈劝了回来。”…

  虽然没有帮上忙,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今天见贤兄回来,愚弟开心的很。”傅士卿是真高兴,他听说方独树来访,可比听说傅玉卿回家更激动。

  “你竟然去过雪祁城?”方独树颇为意外:“雪祁城远在大庸,以你的修为,跑一个来回并不容易,也是难为你了。”

  说着话,方独树忽然发现傅士卿的修为,较之上次见面时精进不少,又奇道:“我观你法力饱满,练气期已经修到顶峰,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这些年你想必是下了苦功,这很好。”

  傅士卿面露愧色:“贤兄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去雪祁城时,被一位名叫宋童离的前辈召见,他听说我与你兄弟相称,二话不说赏了我一批名贵丹药。”

  他所讲的这些琐事。

  方独树并不嫌啰嗦,反而听的很有趣味:“你见过宋师兄?”

  “见了好几次呢!”

  傅士卿越讲越来劲:“当时,宋前辈和气劝告我,他是这么说的:‘士卿你要以修行为重啊,先回家闭关,等你筑基有成,再来帮忙也不迟,你要是执意去雪原寻人,万一不幸遇难,那等你方贤兄回来,岂不是要暗然神伤,让他平添烦扰?,”

  方独树附和:“他讲的在理。”

  傅士卿道:“贤德前辈也是这么劝我,我就返了家,这些年一直在闭关练功,依靠宋前辈赐下的丹药,才侥幸修到了练气期圆满。”

  方独树问他:“继公对你的婚事很看重,希望你早些让家里开枝散叶,婉云去世后,你没有再娶吗?”

  他摇了摇头:“以前,愚弟也觉得传宗接代是大事,不过那年去了一趟雪祁城,见了各地同道为修行奔波,让愚弟感触极深,从那以后,就把心思用在修行上,起初爷爷是想让我续弦,后来见我修为连番精进,他就绝了这个念头。”

  当初傅继公之所以让他娶妻,是认为他在道途上没有进取心,与其空耗岁月,不如成家立室。

  等傅继公察觉到他的改变,自然是支持他闭关苦修。

  方独树听罢他的经历,心想他能有这样的顿悟,来日修行或许可以勇勐直前,一举破关筑基也犹未可知。

  方独树没有讲什么鼓励的话,也未给予什么指点。

  似傅士卿这样看去平庸的修士,在修行前期就像是榆木疙瘩,怎么也不开窍,可一旦茅塞顿开,往往会大彻大悟,成就斐然。

  方独树希望傅士卿能走出自己的道,就不加干涉,干涉过多反而会让傅士卿缩手缩脚。

  “你爷爷呢?”方独树问起傅继公:“他是不是在家里?”

  “他身体有恙,抱病在床,最近总是嗜睡不醒,偶尔醒来,神智状态也很差,我就没有让他出门。”傅士卿抱拳道:“贤兄勿怪。”…

  “继公练气修行,按说不该有什么病症才对,他是出了什么事。”方独树伸伸手:“走,我去看看他。”

  “贤兄这边请!”傅士卿在前引路,边说:“其实并非什么大病,他就是忧郁成疾,前些年奶奶去世后,他思忧过度,整日没精打采,渐渐颓废下来,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傅士卿的奶奶是凡人,并没有练气修行,先一步终老离世。

  傅继公的年寿也已经过百,如果他心绪保持健康,还能再活十几年,但他老妻已经不在身边,难免孤独落寞。

  如果傅士卿顺利娶妻生子,傅继公有曾孙辈承欢膝下,或许还能振作起来,偏偏傅士卿中年丧妻,又没有再婚打算,一门心思闭关修行,傅继公整日冷冷清清,于是就卧床不起了。

  这样的终老轨迹,其实是很多世家修士的宿命。

  真正意志坚决,心性似钢铁一样强悍,直至寿元耗空的最后一天,仍旧在不惜代价冲关的世家修士,毕竟是少数。

  河西三国的诸多城池内,绝大部分的练气期修士,在他们寿命快要耗尽的最后几年,无不是消沉低落,怀揣着对死亡的畏惧卧床离世。

  傅继公也难逃宿命的魔掌。

  方独树前去探望时,傅继公强撑着虚弱身子,应付了几句话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方独树见了傅继公的糟糕状态,在心里说了一句,继公的后事已经可以准备了。

  不过时局动荡,将来方独树恐怕没有时间来参加傅继公的葬礼。

  等他离开时,特别叮嘱傅士卿:“如果继公出现什么意外,你送信去尚方城,我会交待贤辅,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方贤辅可以代表方独树。

  傅士卿知道方贤辅是尚方城族长,日常事务必定繁忙,他本意不想麻烦,但方独树已经做了吩咐,他就答应下来:“愚弟牢记在心。”

  随即又问:“这次贤兄会在五缘城住多久?”

  方独树道:“三日后我会离城。”

  他望了傅士卿一眼:“到时我让傅族长通知你。”

  这是让傅士卿跟随傅贯宗一起送行。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

  方独树要与傅玉卿结伴赶赴黎山。

  出行时,傅家长老与嫡系子弟悉数到场,傅玉卿是五缘城自建城以来第一位结丹的族人,大家都希望多挽留她一些日子,但她有差事在身,不能久住,即使大家心有不舍,也无可奈何。

  等傅玉卿驱使着她的三丈白绫,携带方独树飞向高空,全城修士都在举目相望,恋恋不舍的扬手告别。

  他们所送都是傅玉卿。

  唯独傅士卿是例外,他送的是方独树。

  他如期出现在送行队伍里,安静站在人群后方,当他目送白绫没入云层,消失在天际后,不由回想起上次送行方独树的情形。

  那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

  其实自从方独树拜入镇文派后,傅士卿与方独树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方独树喜欢在外游历,往往是时隔一二十年才会造访五缘城。

  如今有战事即将爆发,方独树身为镇文派真传,在外耽搁的时间肯定会更久。

  傅士卿忍不住心想,假如他不能冲破筑基期玄关,那么等方独树下次再来五缘城,他有可能变的像傅继公一样衰败老朽,卧床等死。

  他心头有了危机感,忽然转过身,消失在人群里,回家进了练功室,就此闭门不出。

  此刻的方独树,已经看不到傅士卿的决心与意志。

  他正盘坐在丝绸般滑顺的白绫上,朝着黎山飞赴。

  傅玉卿掌控着白绫方向,时不时回头望他一眼,见他一直在抚摸绫面,就对他说:“这是我结丹后,师尊赐下的一柄法宝,名为‘九阴绫,。”

  当年知弱祖师还在镇文派时,道场是‘九阴峰,,这是源自知弱祖师参悟的九阴真功,她座下门徒也全都修炼了这一道法。

  前几天方独树初见傅玉卿时,他就好奇过傅玉卿的进阶速度。

  “玉卿,你是悟道结丹吗?”他开始打听。

  “我没有悟道。”傅玉卿回道:“结丹后需要参悟结绳道文,但我至今还没有执掌一条道绳,我仅仅在九阴绫里炼入了一批结绳文字。”

  “如果选择悟道结丹,进阶一刻,就能参悟一条本命道绳。”方独树不理解她的选择:“上宗那样的地界,悟道机会应该更大,你为什么不采用这种方式进阶呢?”

  “上宗的修行环境与这里截然不同。”

  傅玉卿情知他的疑惑,详细与他介绍:“上宗遍布洞天福地,灵气充盈,上宗门徒又天赋异禀,修行速度非常快,即使不悟道,也可以一路冲关进阶,历届门徒拜入上宗后,往往是先结婴,先把修为提上去,等有了充足寿元后,再慢慢参悟己道。”

  上宗的修行条件得天独厚。

  门徒又是经过精挑细选。

  可谓是人杰地灵。

  所以上宗修士的修行轨迹,普遍是先冲修为,先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元婴期,到时可以坐享将近千年的高寿,然后再进行悟道,就能游刃有余,也能事半功倍。

  说游刃有余,这是因为寿元足够多,不管参悟任何道法都不必操之过急,完全可以反复推敲,直至把己道打磨的完美圆满。

  如此证出来的道法,几乎是无垢无暇。

  说事半功倍,其实牵涉到修仙界的一个法则,这法则是指高阶修士参悟低阶道法时,往往会更加容易,耗时也更加短暂。

  譬如,如果让元婴修士参悟钟鼎道法,普遍是数月就能完成,但如果让练气期修士参悟钟鼎道法,至少也需要数年,还未必能成功。

  元婴修士参悟甲骨道法与结绳道法,不管品质还是效率,都远远超过筑基修士与结丹修士。

  这么做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省时间,节省时间就是节省寿命。

  于是上宗订立了这样的规矩,先结婴,后悟道。

  河西修仙界的规矩呢?

  傅玉卿指出两地区别:“河西境的修行灵地太少,进阶难度太大,每跨越一个境界,河西修士为了更有把握的冲关,全都优先选择悟道的方式。”

  像是她师尊知弱祖师,先悟道筑基,又悟道结丹,最后悟道结婴,每进入一个境界,都要投入大量时间与心血炼皿,参悟己道。

  对于河西修仙界来说,这种方式并没有什么错误,反而是最有效、最安全的进阶途径。

  但对于上宗而言,这种方式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修行环境的差异,决定了两地修士在进阶时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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